幽幽沒有再多說什麼, 要想吊住一個少年的胃口,恰到好處的沉默是最好的手段。她得意地對著景嵐勾唇輕笑,手肘輕拐了一下景嵐的手臂, 沿著溶洞石壁上的羊腸小道往裡去了。
越往裡走,光線就越暗。
景嵐看見石壁上留有魚油燈盞,即便是味道難聞, 也隻能先忍下。她命護衛將一路的燈盞點亮,就像十餘顆滄海明珠次第在海浪上驟然綻放了光彩。
借著燈盞的微光,景嵐發現這溶洞的石壁上竟刻有花紋——沿著石壁一路行去,盛放的曼珠沙華便刻了一路,襯著小道下翻湧的巨浪,這條小道就像是通往地獄深處的黃泉之路,無端地讓人心底生寒。
景嵐不禁緊了緊凝光,此時此刻,凝光在手, 比什麼都讓人踏實。
“就是這兒!”遠處的幽幽響亮地一聲高呼, 她回眸望向了這邊,對著景嵐招了招手, “景少主, 剩下的可就靠你了!”
此時的她一襲紫紗站在巨大的青銅門前, 青銅巨門上雕刻的猙獰猛獸血口大張,似乎要將她生吞了似的。
景嵐並不知這座海龍陵經曆了多少歲月, 可這青銅巨門上的門釘綠幽幽地, 就像是蜷縮在門上的海獸觸須, 隨時可能探出觸須,將門前的活物撕個粉碎。
海浪不時地從岩石下激湧上來,拍打在青銅巨門上, 發出轟轟巨響,聽得多了,也不知是海浪拍響的門,還是門內有什麼邪物想爭先恐後地衝出來。
東海景氏善機關之術,分金定穴隻是簡單涉略。可即便修習得少,景嵐站在這裡,也覺這座海龍陵的墓穴選址極是大凶,隻怕裡麵真要生出什麼不祥之物。
連她都覺得這墓凶險,父親自然也會覺得凶險,怎會一意孤行,繼續往裡麵探呢?
景嵐回想幽幽說的那些話,幽幽一直都沒能開啟這道青銅巨門。父親一定也是看見這些後,選擇了離開,否則,以父親的本事,定能開啟這道青銅巨門。
景嵐走近青銅巨門,卻隻怔怔地望著巨門發呆了半晌,不覺雪白的衣擺已經被海浪打濕。
幽幽等了等,終是忍不住問道:“景少主,你倒是說句話啊,看出什麼門道了?”
“幽幽姑娘,可還有什麼事瞞著我?”景嵐忽然問道。
幽幽蹙眉,“景少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比如……你從哪裡得知,這墓叫做海龍陵?”景嵐轉眸看向了她,眸光滿是疑惑。
事到如今,這事幽幽肯定不會再有隱瞞。
“海龍陵是我給它取的名字!你聽這海浪拍打巨門的聲響,像不像裡麵藏了一條巨龍?”幽幽如實回答,“至於它究竟叫什麼名字,隻有尋到裡麵的墓主人了,才能知道這墓叫什麼。”
景嵐冷然笑笑,“幽幽姑娘真是來找娘的麼?”
“不然呢?!”幽幽不悅地反問道。
“這門一直緊閉,並沒有開啟過的痕跡,我想你娘肯定不在裡麵。”景嵐說出了自己的斷言,“爹肯定也不會對這個邪祟之地感興趣。”
幽幽不信她的話,她小心翼翼地踩著濕滑的岩石走到了青銅巨門的另一側,指了指地上,“你來瞧瞧這是什麼?!”
景嵐掠到幽幽身側,低頭看向幽幽指的地方。
那是一道巨大的刮痕,即便受海浪侵蝕多年,可還是能明顯看出曾被什麼狠狠地刮過一道。
景嵐仔細看了看那刮痕的走向,也隻有一種可能,便是這道青銅巨門曾經開啟過,巨大的青銅門硬生生地在岩石上刮出了一道深痕。
“我的人就是發現了這個,才懷疑娘進了墓。”略微一頓,幽幽繼續道,“娘親精通定穴之術,機關一道也略通一二,她若不失蹤,我也不會想著請你或者柳溪幫忙。”
景嵐這一個月來,對江湖上的人與事都了解了一些。天下除了西山柳氏與他們東海景氏,她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還有誰有這樣的機關修為。
這倒是奇了,幽幽的娘親竟是個江湖中的神秘人物。
似是知道景嵐先問什麼,幽幽先景嵐一步開了口,“你隻管開了門,我隻管找我娘,我進去之後,生死各安天命,其他我不想說的事,你問我也不會說。”
她的話都這般說了,景嵐也不好再多問什麼。
既然這裡有青銅巨門開啟的痕跡,那便說明有人進去過。看幽幽這樣子,是決定孤身一人進去找娘親了。
“這墓可是個不祥之地,你一定要進去?”
“若是你爹爹真在裡麵,你進不進去?”
幽幽沒有直接回答景嵐,可她問的話,景嵐的答案與她一模一樣。
景嵐長舒了一口氣,她重新審視眼前的這道青銅巨門,一時之間,心緒翻湧。
也許是她不夠了解父親景嘯海,也許景嘯海確實是進入了這不祥之墓,然後才人間失蹤的。
也許,父親像她所想的那樣,及時折返,離開了這座島,不知所蹤。
景嵐想在墓中找到關於父親的蛛絲馬跡,又怕在墓中看見父親的屍首。忐忑難安,景嵐一時半會兒無法集中精神,思忖出開啟這道青銅巨門的法子。
幽幽最不喜歡突然的安靜,偏偏景嵐這會兒一幅認真思考的樣子,她也不好繼續打趣她找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