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聞言隻微微一怔, 忽地噗嗤一笑,“真好,阿嵐會關心人了。”
景嵐自忖今日確實是失態了, 急聲道:“我倦了!你自己小心些,掉下去我可不管!”說著, 她鬆開了柳溪的衣袖,逃也似的往內艙去了。
柳溪忍笑看著景嵐逃遠,雖說不過片刻的愉悅相處, 卻足以讓她的一顆心脹得滿滿的,都是酣甜。
傻丫頭。
柳溪在心底輕罵一聲,得意地望向千裡星海。
偌大塵世, 人不過是滄海一粟,正如這漫天繁星, 能遇一個想閃亮給她看的人不易,能得一個兩情相悅的心上人更不易。
所幸, 她遇到了她。
上輩子她傷她至深,這輩子柳溪已打定主意,定要一寸一寸地將上輩子的那道刀口用溫情一一縫合。
“呼啦!”
沈將離也有些倦了,她從桅杆上跳了下來, 穩穩地落在了柳溪身邊。
“睡、覺。”沈將離揉了揉眼睛。
柳溪點頭輕笑, 也翻下了船欄,站定在了甲板之上, “好, 睡覺。”
她們誰也沒有發現, 艙門後藏匿著的景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瞧柳溪終是穩穩下了船欄,景嵐終於可以安心入艙休息了。
走東海水路去臨海九縣並不遠, 明日海船靠了岸,隻須走上半日,便能到達第一個縣城【江慶】。
一夜過去。
景嵐今日起得很早,大半都是因為實在是餓得慌,她急著出來瞧瞧,海船可要靠岸了?才踏入正艙,便聞見了一股撲鼻的清粥香味。
她饞蟲大發,坐在了桌邊,給自己滿滿地盛了一碗清粥,哪裡顧得燙不燙,一邊吹一邊急切地把清粥喝了大半碗。
“小心燙,吃慢些,還有。”
忽聞身後響起了柳溪的溫柔聲音,景嵐的動作一僵,回頭看向身後——
柳溪今日穿了一身尋常農家姑娘的衣裳,發髻微斜,隻在鬢間彆了一朵小白花。衣裳是月白色的粗布所製,沒有一處有花紋。
可即便如此,景嵐也忍不住呆了眼。
她在海龍陵中就曾想過,倘若柳溪手不握刀,隻是個尋常農家姑娘,該是什麼模樣?如今一見,柳溪好像能讀懂她的心思似的,就這樣走近了她,放下蒸籠後,將幾縷碎發順到了耳後,動作像極了鄉間長大的農家姑娘。
“可是餓壞了?”柳溪親手給景嵐揭開了蒸籠蓋子,撲鼻而來的醬香味兒讓景嵐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柳溪看她還呆愣著,忍不住刮了一下景嵐的鼻尖,“老看著我做什麼,想把我當包子吃了不成?”
“胡說八道!”終是回過神來,景嵐隻覺被柳溪刮過的鼻尖隱隱發燙,坐在原處頗是局促,“這些……都是你做的?”
柳溪點頭,“怎的?不好吃?”
“好、吃。”景嵐沒有回答,沈將離卻啃著一個大包子從廚艙走了過來,笑眯眯地坐在了景嵐身邊,催促景嵐道,“不、吃。”頓了一下,她急切地盯著那籠肉包子,“給、我。”
景嵐這才發現,沈將離今日也是農家姑娘打扮,想來定是柳溪的意思。
“你的衣裳一會兒我給你送過去。”柳溪微笑說完,輕撫了一下沈將離的後腦,“阿嵐昨夜幾乎沒吃什麼東西,想必是餓極了。”
沈將離將大包子吃完後,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沒、飽。”
柳溪笑道:“我多做了一籠,現在應該蒸好……”
“去、吃。”沈將離激動地站了起來,不等柳溪說完,便往廚艙快步去了。
柳溪夾了一個包子放入景嵐碗中,提醒道:“快些吃了,妹子若是吃完裡麵的還不夠,你這裡的可就保不住了。”
景嵐夾起包子咬了一口,醬汁入口,頗是鮮香,“我竟不知……你的廚藝竟如此了得。”
柳溪杵著腦袋看著景嵐,話中有話地道:“慢慢便知了。”
景嵐品出了她話中的深意,不禁坐了個筆直,換了另外個話題,“你吃了麼?”
柳溪夾了一個包子起來,咬了一口,嚼了咽下後,笑道:“現下算是吃了。”
“就一口?”景嵐愕然。
柳溪莞爾,“陪阿嵐吃一口便好,免得阿嵐瞧我在這兒,半天不敢動筷了。”說完,柳溪放下那個咬了一口的包子,伸手在景嵐手背上輕拍了兩下,“我去給你拿衣裳。”
“柳溪。”景嵐看她欲走,情急之下握住了她的手,“吃完再去。”
柳溪又驚又喜,“這可是你說的。”
景嵐慌忙鬆開了她的手,“隻要你不胡言亂語。”
“好。”柳溪拿了空碗過來,盛了一碗粥給自己,對著景嵐溫婉一笑,低頭喝起粥來。
景嵐啞然失笑,清粥入喉,也不知是米甜還是心甜,總覺得有一絲甜膩縈繞在唇齒之間。她忍不住悄悄顧看柳溪,瞧她吃得香甜,心底更是喜悅。
一輪暖陽從水天交接處緩緩升起,溫暖的陽光從艙窗透入,照在正艙中靜默喝粥的兩人臉上。也許是陽光太暖,照得久了,竟是雙頰生燙,火辣辣地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