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蜿蜒向裡延伸,越往裡走?,刀斧鑿過的痕跡便越少。景嵐想,也許這是當年的狼嘯營隻來得及挖到這裡,所以才會如此。可她很快又發現了蹊蹺之?處,一路至此,並沒有任何狼嘯營的將士屍首。雖說已經過去百年,屍首定?然已經腐爛多年,可總歸會留下點屍首的痕跡,或是殘甲,或是碎牙。景嵐下意識地?用係在左手背上的夜明珠探看著腳下,卻沒有發現一點與屍首有關的痕跡。
雲姬早就發現了問題所在,當初她設計這條密道時?,確實設計了不少機關,可狼嘯營將士是何等勇猛,既然都破關至此,前麵的機關一定?已經破解開來。
“你在找什麼??”雲姬沒有停下腳步,突然沉聲問道。
“屍首。”景嵐答了一聲。
雲姬心中那個?猜想瞬間落定?,她驟然停下了腳步,自嘲地?笑了起來。
景嵐惑聲問道:“怎的不走?了?”
雲姬抬手摸了摸石壁上的刀斧痕跡,“景嵐,若是前麵等著你的,不是機關,而是要?命的幻術,你願意繼續往前衝麼??”
“你什麼?意思?”
雲姬緩緩閉眼,這裡風息微弱,幾不可聞,可她可以在腦海中想象——當年尉遲酒一聲令下,勇士們?不顧生死?地?寸寸強攻,眼見衝最前麵的將士在幻術下粉身?碎骨,化為齏粉,卻沒有一人後退,更沒有一人停下腳步。
尉遲酒治軍有方,威嚴甚高,那時?她的威名?已幾近神明。
無人敢違抗神明的意思,哪怕尉遲酒其實並不是神明,可那些狼嘯營的將士還?是繼續往前衝。
幻術雖強,卻終有微弱之?時?,特彆是鮮血飛濺,死?傷便是最好的破幻之?法。
雲姬自忖設計此處機關時?,並沒有設下這些幻術,唯一的可能,便是鏡中界外麵的沈瀾衣。
她明明知道雲姬再喚她,明明知道雲姬想儘一切地?想出來,卻悄悄地?在這條密道上布置了新的幻術結界,用來阻止雲姬從這條密道出來。
“瀾衣啊瀾衣……你就那麼?想困我一輩子麼??”雲姬的聲音蒼涼,忽然覺得在鏡中界煎熬活到今日不過是一個
?笑話。
“溪兒?沒多少時?間了……”景嵐此時?記掛著柳溪,每耽誤一刻,柳溪回來的可能便渺茫一刻,“快走?啊!”
雲姬冷笑一聲,“去哪兒??”
景嵐怒然瞪眼,“你說去哪兒??!”
“前麵若還?有幻術,是你用命去開路,還?是我用命去開路?”雲姬的聲音寒涼,像是極北之?冰刺,刺入了景嵐的心間。
景嵐咬牙,“我開!”
“你開?那結局有何不同?你與柳溪一樣生死?兩隔,她回不回來,有區彆麼??”雲姬徐徐反問,聲音一樣寒涼。
“至少……”景嵐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答道:“她能回家了……”
雲姬神情微愕,“回家了……”
“我不管我們?到底是不是活人,可我知道我們?所有的感情都是真的,這裡是溪兒?的家,我就算拚了命也要?把她帶回來!”景嵐說得堅定?,“因為,我答應過她,我要?帶她回家。”
“嗬。”雲姬輕蔑笑笑,“希望……你不要?後悔。”
“快走?!”景嵐實在是不想與她在這裡談這些,忍不住又催了一遍。
雲姬借著靈器的微光靜靜地?看了看景嵐,當初她不覺得此人像她,可現下看來,景嵐這性子可真像初入鏡中界的她。
“還?不走??!”景嵐再催一聲,瞧她冷笑著一動不動,索性一人當先?往密道更深處走?去,“罷了!”
“景嵐。”
“做什麼??”
“若遇幻術,你退一邊,我來。”
“你……”
雲姬低頭看了一眼掌中爬滿裂紋的靈器,“我有分寸。”
“好。”景嵐點頭。
兩人繼續前行,終是走?到了密道的儘頭,那裡有扇半傾的石門,顯然當初尉遲酒帶著狼嘯營的兵士是成功破關到此的。
“小心。”
雲姬隻淡淡吩咐了一句,先?景嵐一步跨入了石殿——石殿正東有一道青銅門,無門環,無鎖孔,隻有凸出來的銅釘,像極了當初海龍陵前的那一道青銅門。青銅門下,有一個?人影單膝跪坐,右手執劍撐地?,垂著腦袋一動不動。
可借著壁上千年不滅的人魚燈燈影,可以看清那人身?著甲衣,甲衣上的銀鱗好些已經殘破,
甚至紅裳也有些汙色。
除此之?外,石殿正北處的石壁上定?殺著一句巨獸骸骨,屍身?已經朽爛大部分,若不是還?有幽藍色的磷火微光,也看不清楚此獸原本的輪廓。
石殿正南處是一具傾倒的棺槨,棺蓋已碎,棺身?半殘,也不知裡麵原本躺著什麼??
雲姬側臉看了一眼石壁上的巨獸骸骨,苦聲道:“鎮風獸……瀾衣,你竟連這個?也放了進來。”說完,她眸光複雜,幽綠色的眸子落在了青銅門下的人影身?上。騙了她一世,躲了她一世,最後還?是要?麵對真相揭開的這一刻。
“青銅門上有一處沒有銅釘,你把舍利子放進去,便可開啟青銅門。”雲姬低聲對著景嵐說完,似是想到了什麼?,“若是瀾衣又動了手腳,這道門已封,你便跑回去,與柳溪做最後的訣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