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定方肯定是不能過去的,畢竟,他沒接到調令。彆說什麼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話!他這會兒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將在外。因此,李悅的懸賞針對的是其他的突厥部族,甚至是草原上的馬賊一流,李悅承諾,他們若是攻破了那些部族,不僅牛羊什麼的都是他們的戰利品,還可以帶上證據,比如說那些部族的旗幟還有那些突厥人身上的部件到寧州這邊領賞。不管是要錢,還是要各種寧州的貨物,都沒有問題!
李悅的消息才傳出去,先心動的就是那些有意內遷的部族,內遷這種事情,有功勞的自然比沒功勞的待遇高,尤其,他們之前也被突厥王庭還有其他那些大貴族欺負得不輕,所以,既然如今有人撐腰,他們還真是想要報複回來。再說了,對於突厥人來說,戰爭為的就是發財,至於對手是誰,他們根本不在意。王庭平常也沒將他們當做是自己人,所以,他們就算是趁著大軍在外打過去,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恥的地方。
另外回鶻人對此也很有興趣,甚至吐穀渾那邊聽說了消息,都有些蠢蠢欲動,不過,也僅僅就是蠢蠢欲動而已,他們還真是不敢隨便離開,畢竟,吐穀渾這些年來,算是生活在夾縫裡頭,之前族中也有過幾次變亂,以至於吐穀渾如今內部的意見其實一直沒有統一,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就算是有心,也是無力。
蘇定方這會兒已經返回了駐地,長安的調令雖說還沒過來,但是蘇定方已經開始準備起來,聽說了李悅的舉動之後,神情頓時有些愕然,一邊的副將說道:“寧王殿下行事,那真是不拘一格!”
蘇定方搖了搖頭,說道:“寧王畢竟年輕,隻怕這次的事情過了之後,寧王就不能繼續待在寧州了!”
副將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沒錯,寧王畢竟隻是藩王,他這般行為,雖說聽起來痛快,但是難免叫人生出忌憚來,畢竟,他如今能夠用錢財來收買那些突厥人和回鶻人,日後誰知道他會不會乾出其他事情來呢?所以,等到突厥這次的事情了了,就算是聖人再寵愛寧王,也不可能繼續縱容他留在寧州了。
李悅自個其實心裡也很清楚,不過,他也不是很在乎,他從來沒指望過將寧州這邊變成自己的基本盤,作為一個藩王,很多時候是真的有些束手束腳,另外,朝堂上的動靜也讓李悅其實頗有一些不安。彆說他其實是李治的親兒子,但是,真到了那個時候,老李家都是六親不認的,何況還有一個武後呢,這位到了關鍵時刻,也是個殺伐果斷的性子。誰要是威脅到了他們的權位,他們可從來不會手軟!
因此,李悅此舉看似是莽撞,實際上他心裡都有數。他一方麵是想要報複,另一方麵也是要告訴許多人,自己不是什麼好惹的,逼急了自己,光是他手裡的財富,就足夠鬨得天翻地覆了。
果不其然,消息傳到長安,朝堂上又是一番口誅筆伐,如果放到十年後,李治或許真的會對李悅有所忌憚,但是,他終究還記得,李悅其實還是個孩子呢,因此,李治最終直接將那些彈劾的折子留中不發,另外又是借題發揮,將朝堂上幾個臣子直接貶謫了去。畢竟,人家寧王是拿自己的錢為國分憂,你們這些人呢,自個什麼都不乾,隻知道胡說八道,還有什麼臉麵在朝堂上廝混?
“不過,十五郎也不好繼續留在寧州了!”退朝之後,李治返回了後宮,武後正在教導李賢識字,武後又懷孕了,這會兒身上散發著母性的光輝,李治頓時愈發心軟起來,他跟武後說了一通朝堂上的事情,然後說起了自己的決定。
武後雖說知道朝堂上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還是裝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先是疑惑,然後恍然,後來又是露出了無奈的神色:“十五郎畢竟還是個孩子,年輕氣盛,不知道輕重,還好有聖人包容,要不然,真不知道要闖出什麼樣的禍端來!”
一邊李賢早就豎起了耳朵,比起其他人來說,李悅在宗室的小一輩裡頭,那真的是很受歡迎,他總有各種新鮮的點子,還有各種好玩的東西,李賢如今喜歡的許多玩具,都跟李悅有關係,這會兒一聽帝後二人的話,頓時就忍不住插嘴道:“耶耶,阿母,十五叔怎麼了?”
李治簡單地將事情說了說,卻看到李賢兩眼發光:“十五叔真厲害,就該這樣才對!那些突厥人敢來打咱們,咱們就得打回去!”
武後笑道:“你十五叔又不是自個打回去,而是拿錢讓彆人去打!”
“那不是一樣嗎?”李賢歪了歪腦袋,他覺得這沒什麼區彆,畢竟,李悅總不能自個親自去打仗。
李治拍了拍李賢的頭,溫和地說道:“許多事情不是你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的,十五郎這些年來做的事情很多,也惹了不少人的眼,他們一個個都盯著十五郎呢,隻要十五郎犯了一點錯,他們都會一擁而上,想要將十五郎拉下去!賢兒你以後也是要封王的,你可彆像是十五郎一樣,做事就憑著自己痛快,一點也不考慮後果!”
李賢年紀還小,也沒聽明白到底怎麼回事,隻是李治既然這麼說了,他便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說道:“耶耶,我知道了!”
李治正覺得放心了,結果就看到這個兒子又抬起頭,問道:“我以後封王,這些事情不能做,但是阿兄是太子,他能做嗎?”
武後板起了臉,說道:“不能!彆說是太子,就算是你父皇,也不是都能隨心所欲的!”
李賢愈發驚訝起來:“阿耶是皇帝,這也不行嗎?”
李治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他對身邊的兒子一向並不嚴厲,這會兒耐心地說道:“沒錯,這個世上,沒有人是能為所欲為的,就算是皇帝也是一樣!像是朕,明明看著朝堂上許多人不順眼,結果呢,還是得忍著他們,誰讓他們要麼是老臣,要麼是世家子弟,要麼是皇親國戚呢?實際上,做皇帝,更是得約束自己,不能隨著自己的心意做事,否則的話,難免會造成朝堂的動蕩!罷了,朕跟你這小東西說什麼!十五郎終究是年輕,許多事情也不懂,他做的事情,其實並不違背大唐律,但是呢,很多人想要找你的麻煩,並不會看你到底有沒有違背大唐律,他們會從彆的方麵著手來挑錯!隻要有心,就算是找不到也能編啊!有的東西根本就是說不清楚的!”
武後信賴地看著李治,說道:“聖人一定會保護十五郎的,不是嗎?”
李治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當然,不過,他也得避一避風頭才行!”
李賢在一邊看著自個父母在那裡說話,隻聽得滿頭霧水,但是在得知李悅不會出事之後,他還是鬆了口氣,嘟著嘴嘀咕道:“那些人真是太壞了,十五叔又沒有招惹他們!”
武後摸了摸李賢的頭,眼中卻是閃過一絲厲色,這世上,本身就不是非黑即白,你不招惹彆人,彆人未必肯放過你!所以,最好讓自己成為那個彆人不敢招惹的人,而不能將希望完全寄托在彆人身上。
事實上,李悅也是這麼想的,他開始琢磨著自個要換什麼地方的封地,當初李治還給了他一個承諾呢,這回正好可以用上。
朱娘子看著李悅在地圖上點來點去,不免問道:“殿下在看什麼?”
李悅隨口說道:“乳娘,我就是想看一看,自個選個什麼地方的封地比較好!”
朱娘子一驚,手裡的衣服差點就落到了地上,她連忙問道:“來寧州不是還沒幾年嗎?怎麼又說到封地的事情了?”朱娘子對於寧州其實很滿意,這邊民風淳樸,遠離長安,也沒什麼勾心鬥角,她過得很好,而且,自家殿下在寧州經營了好幾年,弄出了那麼多好東西,到時候換了封地,這些還屬於殿下嗎?這麼一想,朱娘子頓時就有些著急起來:“殿下,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高正算是從小生活在宮廷之中,對於許多事情還算是敏感,朱娘子其實原本就是一個尋常民婦,要不是遇到那麼多的變故,她這輩子也隻會如同尋常民間婦人一般,生兒育女,等著兒女婚嫁之後,自個慢慢老去。但是她偏偏因為因緣際會,給李悅做了乳母,可以說,她的命運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寧王府沒有女主人,內宅的事情幾乎就都是朱娘子做主,朱娘子一直將李悅看做是自個親生的兒子一般,但是,這並不能讓她對於朝局,還有其他的東西變得更加敏感,因此,她是真的難以理解為什麼寧州好好的,又要換地方。
李悅自然也不會細細跟朱娘子說,而是說道:“乳娘,咱們大唐的藩王,本來就是會經常改封的,就算是聖人,雖說當年封的是晉王,但是他也沒有去封地,後來還領了並州都督的官職,但是也沒有去治所!其他那些藩王多半都換過兩三個封號,我這邊在寧州也有好幾年了,也差不多到了改封的時候了!乳娘你要是喜歡寧州,要不,我給你在寧州置辦一些產業,乳娘就當是在寧州幫我打理了!”
朱娘子頓時急了,趕緊說道:“我就跟著殿下,殿下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李悅連忙安慰道:“乳娘願意跟著我,我巴不得呢,沒了乳娘,我這王府內宅的事情,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子呢!”
朱娘子鬆了口氣,露出了一個笑來:“我就是一個奴婢而已,要不是殿下看重,哪有今日!至於內宅的事情,以後殿下有王妃了,自然是王妃管著,怎麼會亂呢?說起來,殿下年紀也不小了,過幾年也該娶妻了!”想到這裡,朱娘子又想到自己夭折的孩子,若是還活著,過幾年也該娶妻了,她心中暗自歎了一口氣,再看看李悅,心裡又舒服了一些,她這輩子也沒什麼彆的念想了,就想著自個撫養的這個孩子能夠一輩子平安順遂,多子多孫才好!
李悅安撫了朱娘子一番,這才說道:“寧州這邊彆的都好,就是冬天太冷,氣候也太乾燥了一些,回頭我選個海邊的封地吧,那邊氣候一般溫暖許多,而且還能吃到新鮮的海鮮,乳娘你說好不好?”
朱娘子柔聲說道:“殿下喜歡哪裡,就是哪裡好了!隻要殿下好好的,什麼地方都可以!”朱娘子如今雖說也認識許多字了,但是對於大唐的地理情況並不清楚,她知道的東西其實很少,就算是知道什麼嶺南之類的地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隻知道是南方,但是大海什麼的,對她實在是太遙遠了,不過,既然是李悅的決定,朱娘子自然都是支持的。
李悅笑嘻嘻地說道:“回頭到了海邊,我帶乳娘出海去玩!”朱娘子應和了幾聲,笑道:“我還沒怎麼坐過船呢,更彆說是出海了,正好可以見識一下,都是托了殿下的福氣!”
李悅一邊跟朱娘子說笑,一邊開始努力回憶起了上輩子學過的地理知識還有世界地圖,他既然不指望將希望寄托在李治和武後兩口子身上,那麼,他就得給自己一條後路了,比如說,先找個海島經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