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府建牙並不是尋常親王能有的權力, 這其實就是一個小朝廷了!起碼在大唐,真正之前有這個資格的也就是一個李世民。其他的藩王王府裡頭的官職,正兒八經的那種, 其實還是要朝廷任命的,就算是你自己選好了, 也要在吏部那邊過一遭,所以, 尋常的藩王,本質上來說, 是不具備開府建牙的權力的。
而許了開府建牙的權力, 立馬就將李悅與其他宗室王爺給區分了開來, 之前那些請辭的官員有好幾個立馬就有些懊悔起來,他們之前雖說撈得不少, 但是,放在長安,他們的官職其實並不高。畢竟, 一個王府的長史,本身也就是個五品而已, 他們這些小官,多半都是七品從七品,甚至根本就是不入流的小吏, 在長安,就算是有給寧王做過屬臣的資曆,但是想要升遷, 依舊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可是,若是跟著李悅去嶺南, 他們的資曆就很重要了,起碼原地再升一級吧!熬上幾年,再從李悅那裡混一份薦書,再回京城,那也就有了足夠的上升空間了!隻是這會兒後悔也來不及了,他們可沒這麼厚的臉皮再去求李悅。
老實說,這個旨意也把李悅嚇了一跳,實在是太優厚了,在朝堂上,也不是沒有反對意見的。畢竟,前車之鑒,後事之師。開府建牙這種事情,在秦漢的時候,一般都是三公級彆的人物,才有這樣的資格,三國那會兒,是個軍閥都能開府建牙了,魏晉的時候,也放開了口子,但是等到南北朝之後,這樣的事情就變得很少見了。
李悅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居然也能如同年少時候就能摔騎兵解了楊廣雁門之圍的李世民一樣,早早就撈到了開府建牙的權力,這難免叫人有些想法。好在李世民開府建牙那就是在長安,而李悅嘛,都得去嶺南了,閩地是什麼地方,知道的人都知道,那裡就是窮山惡水,山裡麵多得是曾經的山越人,山越人真要是往前追溯,也算得上是華夏的圈子,所以始皇帝一統六國之後,也想要征討南越,隻是,時間長了之後,三越跟中原其實也是有著許多代溝的。總之,閩越那邊,在大家看來,就是犄角旮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也就是到了後來,海貿發達之後,泉州變成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港口,閩越的重要性才被人注意到了,但是,那個時候,大家重視的還就是港口,其他地方嘛,那就嗬嗬了、
既然人家都要去閩越那邊了,那裡朝廷就算是想要補貼一二,也是鞭長莫及,所以,給個開府建牙的特權,也就算不得什麼了。李悅能夠主導的也就是自個王府的衛隊而已,他總不能跟李世民一樣,還搞個什麼玄甲鐵騎出來吧,彆的不說,嶺南那邊就算是想要征兵,也沒那個條件,真當那些越人是軟柿子嗎?
絕大多數藩王都不會羨慕李悅的這個權力,他們寧可在膏腴之地醉生夢死,也不想要跑到蠻荒之地篳路藍縷。當然,也有羨慕的,比如說是李忠。李忠如今也封王了,被封為梁王,授梁州都督。但是,他這個梁王卻純粹就是被架空了的那種,隻能在自己王府裡頭自娛自樂。他在知道了李悅的特權之後,簡直羨慕得眼紅,艱苦一點的地方他不怕,畢竟,再艱苦,總歸能有足夠的自主權,不像是如今這般,李忠總有一種朝不保夕的感覺。曆朝曆代,被廢的太子哪有好下場呢?他雖說是主動遜位,但是,他的身份就注定了他要被人防範忌憚。因此,即便是心裡頭羨慕,很想要上書說,我也願意去偏遠窮困的地方,都不要什麼開府建牙,你給我一個正常藩王該有的體麵就行。但是,他卻不可以,因為他稍微有點異動,說不定就要被人解釋成心懷怨望,到時候,那真的是求告無門了!
跟李忠想法差不多的還有蕭淑妃的兒子李素節,這位當年可是曾經受封雍王,雍州牧的,上一個被封為雍王的還是李泰,可見他曾經也是頗為受寵的,但是,蕭淑妃被貶,後來直接被武後賜下一根白綾勒死之後,李素節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他被貶為申州刺史,但是同樣隻是個名頭而已,可以說,在申州,他就是被軟禁的對象,連同府裡頭那些下人都敢不將他放在眼裡,畢竟,若是蕭淑妃還活著,這位或許還有翻盤的餘地,但問題是,蕭淑妃死了,連個吹枕頭風的人也沒有,李治膝下自然有武後所出的幾個兒子承歡,時間長了,哪裡還記得李素節呢?可惜的是,他們純粹是屬於政治鬥爭的犧牲品,既然他們曾經從中得到了好處,如今失敗了,自然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才行。像是他的兩個姐姐,如今處境比他還艱難呢,作為男丁,他起碼還有個屬於自己的容身之地,他兩個姐姐如今甚至還在掖庭呢!掖庭那種地方,住著的都是什麼人,被沒入掖庭的罪官女眷,還有就是被廢的妃嬪一流,到了那裡的,哪裡還有翻身的,那邊就算是有許多宮人服役,也不會伺候兩個有名無實的公主,甚至,她們想要好好活著,也得跟著做一些事情,比如說舂米搗衣什麼的。
李悅跟這些人幾乎沒有什麼交集,自然不會去理會他們的處境和想法,李治給他的時間很寬裕,他可以帶走願意跟著他走的佃戶部曲,另外,寧州那邊,許多東西他也可以帶走。嶺南的夏天是最容易讓人生病的季節,濕熱的空氣,肆虐的蚊蟲,還有各種瘴氣,這個季節過去,危險性也最高。就算是李悅覺得自己不會有什麼問題,卻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他如今年紀還小,以後日子還長著呢,現在就因為水土不服之類的緣故掛掉,豈不是白白重活了一回?
因此,李悅慢條斯理地準備著各種就藩所需要的東西,打算等到天氣涼快一些再出發,到那個時候,嶺南的氣候也會變得適宜很多,搬遷過去的人自然也能很快適應下來,不至於有太多的人口損失。不過,秋天過去,就得準備好足夠的糧食還有其他的必備物資,要不然的話,錯過了耕種的季節,到了那裡,移民們吃什麼,穿什麼?
好在李悅是真的有錢,他人還沒去,就先下了訂單,嶺南雖說自個已經開始種稻了,不過,這其實還處在培育稻種的階段,畢竟,李治想要將占城稻推廣到整個南方甚至是氣候合適的北方,需要的稻種肯定不是一個小的數目。這年頭已經有了篩選糧種的意識,會在前一年的收獲之中選擇更加飽滿的作為種子,以嶺南如今的耕種麵積,想要湊齊足夠的稻種怎麼著還得一段時間才行。
不過,水稻本來也是中原南方正常種植的作物,無非就是比占城稻生長周期長,而且產量也低於占城稻而已,南方其實多年之前就已經廣泛種植水稻,那邊很早就開始食用稻米了。李悅也很懷念稻米的味道,可惜的是,長安這邊的主食不是粟米就是麵食,稻米雖說也有,但是終究數量並不多。寧州更是如此,那邊就算是正處在黃河流域,那也是旱田多,水田少,哪怕李悅到了之後,花了不少錢疏通河道,開挖水渠,但是,大家還是習慣於種植粟米,麥子,而不是水稻。這也是正常的事情,在後世,哪怕全國各地大米的價格都差不多,北方人依舊覺得隻有麵食才能填飽肚子,大米飯什麼的吃下去一點感覺都沒有。當然,南方也是一樣,吃慣了大米的人,也覺得麵食隻是調劑,主食還得是米飯。這種飲食方麵的風俗不是短時間能夠改變的,所以,李悅自然也不會多去乾涉。
不過,他自個要去嶺南了,自然是要讓自己吃點順口的。他直接叫人去江南采購了大批量的稻米,命人運送到閩地,另外,李悅府上還開始了大采購,在寧州,在長安,在嶺南,各種李悅覺得可能用得上的東西都買了一大堆,直接命人先運送過去。
之前從未有藩王封到嶺南,因此,那邊自然沒有王府,就算是閩越也曾經有過王國,但是這麼多年下來,也早就因為戰火之類的緣故破敗了,估計裡麵的建築材料都被人拆走了。李悅看了一下地圖之後,便打算在泉州那邊建立閩王府,不過在這之前,隻能先住在那邊的官邸。
這般一想,寧州那邊的寧王府修建就顯得有些浪費了,從修好開始也沒真的住幾年,也不知道之後便宜了誰!
閩地那邊的王府建造,現在也就是先購買各種建築材料,南方的建築跟北方肯定是有很大區彆的,彆的不說,北方蓋房子起碼不要考慮台風。李悅上輩子去武夷山之類的地方旅遊過,但是也沒見過什麼特色古建築,所以也搞不清楚這房子應該怎麼建,因此,還是等到了地方再說吧!
總之,李悅如今就是在大把撒錢,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問題,今年順利度過,以後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了!
李悅這邊花錢花得讓許多人都在暗地裡頭盤算這些年李悅到底賺了多少錢,甚至李治都有些懊惱,覺得不該將李悅分封出去,留在長安專門給皇室賺錢多好呢?彆以為皇帝就不缺錢了,沒錢的皇帝,說話都不響亮!像是明朝那會兒,崇禎皇帝那算是文人專門教導出來的,滿腦子的理想主義,彆看這位很多時候不靠譜,身上還是有著很多優良品質的,起碼他非常簡樸,勤政,為了國事,那真的是殫精竭慮。但是,再如何,也架不住他沒錢,朝廷也沒錢,偏偏那時候又遇上大明風雨飄搖的時候。朝廷沒錢裁撤那些驛站的小吏,李自成被裁掉了,無處可去養不活自己的李自成就揭竿而起了。那段時間農民起義之所以此起彼伏,根本沒法鎮壓,不僅是因為那些率兵的將領不給力,也是因為財政沒錢,沒錢就沒法賑濟那些災民,他們又不能真的如朝中袞袞諸公的意,做什麼安安餓殍,為了填飽肚子,自然是要奮力一搏的。
李治想要成就勝過自個父祖的功業,自然也是缺錢的,現在打突厥,回頭要打高句麗,吐蕃那邊自然也要打,這年頭打仗多半都是虧本的買賣,所以,彆以為如今國庫內帑讀很充盈,就以為沒問題了,等到真的打起來了,你就會發現,多少錢也不夠花。彆的不說,你這邊嘩嘩的錢財要花出去,而繳獲的東西卻很難變成真正的錢財,這就非常坑了。當然,對於這個時代來說,對外戰爭最虧的地方其實在於,你就算是地方打下來了,絕大多數情況下,也沒法真的占領,回頭還是得冊封那些土人。這也是為什麼之前朝堂上其實有很多主和派的緣故,主要還是打仗不劃算。當然,如今情況不一樣了,大批的人在棉花種植上頭嘗到了甜頭,已經有人琢磨著是不是能在漠南種棉花了。就算是漠南不要,西域也是要的。而想要真正控製西域,漠南就得抓在手裡,要不然的話,三五不時的就有胡人過來打秋風,誰也受不了這個。因此,如今整體上大家還是想要打仗的。如今想要征討西域的比較多,反倒是高句麗那邊,大家對此興趣不大。畢竟,一直以來,大家固有的印象就是遼東苦寒,雖說能夠耕種,但是一年也就一季,因此,許多人覺得不稀罕。他們可不會考慮高句麗那邊的戰略地位,還有地緣政治導致的一係列問題,隻會看短期的利益。
李治如今已經有一定的資格不去考慮下麵人的想法,但是,光是有想法不行,你得有錢!以前對於李悅賺了多少錢,李治其實也沒有直接的印象,之前讓李悅封到寧州,他是減了李悅不少稅的,而且,大唐的稅製裡頭,商稅其實標準很不統一,並沒有針對各行各業有統一的稅率,而李悅嘛,之前簡在帝心,就算是他沒偷稅漏稅的心思,但是下麵的胥吏沒事也不會為難李悅不是,因此,李悅的幾個產業幾乎都是按照最低的稅率還打了折扣來的,即便如此,每年的稅收也是一個比較龐大的數字了。但是曆朝曆代收稅,誰也不會看你的利潤,而是看你的營業額,李悅搞出來的東西,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其中利潤如何,所以,如今看到李悅遍地撒錢的架勢,便是李治都嚇了一跳。
“聖人是不是後悔了?”武後對於李治已經非常了解了,一看李治的神情就知道他是什麼想法。
李治也不隱瞞,扼腕道:“之前都說十五郎是財神,但是誰也沒想到,十五郎居然這麼能掙錢啊!”
武後笑道:“那也是在他毫無掣肘的情況下,真要是叫十五郎入朝打理,那可就不一樣了!”武後都不用說透,李治就明白過來。朝廷做事,很多時候是不能考慮利潤的,很多時候需要考慮各方麵的權衡,而皇家也是一樣。李唐皇室同樣是一個人事非常臃腫的機構,每年都有大筆的開銷,你以為那些奴婢都會老老實實為你效命,實際上,這裡頭同樣有著大量的利益,你若是不給下麵的奴婢足夠的利益,光是憑借一個名義,他們可不會真的效忠於你!這天底下哪有憑空而來的忠誠,皇家的家奴也是一樣,跟著你都不如給鄉下土財主做奴隸,那麼,他們對你能有幾分忠心呢?真要是憑著身份就有忠心,那麼唐朝中後期,也不至於幾個皇帝都受製於宦官了。
李治搖了搖頭,說道:“十五郎現在年紀也太小了,回頭啊,若是他在嶺南那邊乾不下去了,就讓他入朝吧!”
武後卻對李悅非常樂觀,說道:“十五郎做事,從來都心裡有數,他既然選了嶺南,自然不會沒有把握,要不,我與聖人打個賭,如何?”
李治擺了擺手,說道:“罷了罷了,這個有什麼好賭的,朕自然也都是盼著十五郎好的!若是十五郎能夠將嶺南治理好,那麼,我大唐也能少一個麻煩!”
武後沒有給興頭上的李治澆什麼冷水,李悅若是真的在嶺南站穩了腳跟,並且將嶺南開發了出來,李治在朝的時候,自然不會忌憚李悅,可是日後如何,可就不好說了!
不過,做皇帝的人,雖說嘴上都說什麼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但是實際上,大家心裡的想法也都差不多,那就是,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兒孫自有兒孫福,就算是未來嶺南跟中央對立,都是自個的兒孫,肉爛在鍋裡,也不會便宜了彆人,所以,武後也便不再多說什麼。
看著李悅財富眼紅的人大有人在,但是這個時候,傻子也不會沒事跟李悅對著乾,人家馬上都要去嶺南了,你再如何,難免要在聖人那裡留個壞印象,另外,其他人也要質疑你的人品,與其這般,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先好好撈上一筆,畢竟,嶺南那邊堪稱是一窮二白,需要的東西多著呢,隻怕未來幾年,都有好些東西要從外界購買,這會兒正該跟閔王交好,先將那些賺錢的訂單拉到自個家裡來,說不得,回頭等到閔王在嶺南搞出什麼好東西之後,自家也能占個先手!另外就是,萬一以後自己或者是自家親戚倒黴,被流放到嶺南,到時候還得指著閔王混日子呢!
因此,李悅發現自己如今在朝野上下,人緣一下子好了很多,一說自個缺了什麼,其他人一個個爭先恐後地給自己想辦法。不過是大半個月的時間,李悅就發現,先期所需要的各種物資,居然已經都集齊了。
李治對李悅也的確是頗為照顧了,一些需要從關中運輸過去的物資,李治直接就命沿途官府幫忙護送,免得路上遭遇什麼意外。
李悅這邊一切頗為順暢,可是,草原上阿史那賀魯就過得非常糟心了,之前他拋下了絕大多數的部下,隻留了王庭的親衛還有自個的心腹逃回了草原,頓時在草原引起了很大的怨憤。彆說是草原了,就算是在中央集權多年的中原,皇帝要是拋下了自己忠心的軍隊,隻帶著貼身的侍衛逃跑,就算是斷後的人是自願的,那些士兵的家人也是會怨恨的。當然,一般情況下,中原出現這種情況,多半也會給予足夠的撫恤,可是,阿史那賀魯就算是有心,但是他能拿什麼去撫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