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悅攤了攤手,說道:“這算什麼壞主意,事實上,這些事情本來就是各個世家都喜歡做的,那就是多頭下注!大家都知道,房家兄弟三個,你們跟梁國公關係不睦,所以,你們兩家分投兩方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到時候,無論哪一方贏了,都拉對麵一方一把就是了!如此,也算是保全你們房家傳承的辦法,免得一家子都在同一條船上,等漏水了,一個都跑不掉!”
房遺愛如今已經不是從前了,前些年的時候,房遺愛一聽到房遺直的名字,雖說不至於立刻跳起來表示自己與對方勢不兩立,但是,也絕對會露出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模樣,但是這麼多年下來,曾經的那些棱角如今也被打磨得差不多了,對於房遺愛來說,雖說當年他們兩口子有對不住房遺直的地方,但是這麼多年,他們夫婦其實暗中一直有所補償。何況,有道是遠香近臭,自從不再住在一起之後,兄弟三個之間的感情其實比起以前來說,還是親熱了許多。在外人眼裡,房遺直和房遺愛兄弟之間感情非常尷尬,而對於房遺愛來說,這其實就是在演戲。如今被李悅這般說破,房遺愛一邊覺得有些尷尬,另一邊又有些恍然。
高陽公主也不是從前那個為了爵位什麼都敢乾的人了,她這會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既然是兄弟三人,那老三該投靠誰呢?”
房遺愛有些疑惑地說道:“三弟不應該一直跟咱們立場一致嗎?”
高陽公主沒好氣地瞪了房遺愛一眼,然後說道:“哪有這種事情,雖說都是兄弟,但是人家回頭都要是工部尚書了,怎麼還會跟你一個有名無實的縣公做跟班小弟!所以,三弟也應該由自己的想法!”
房遺愛隻覺得腦子都不夠用了,除了武後和李顯,哪來的第三方呢?不過,看高陽公主和李悅都沒有開口的意思,房遺愛頓時也閉上了嘴巴,大不了就讓房遺則做個單純的純臣,誰也彆管就罷了。橫豎他這樣能夠乾實事的專業人才,就算是不在中樞做了,回頭外放出去,也不可能隨便給他的官位就打發了。
李悅這邊才打發走了房遺愛他們夫婦,但是,很快,又有越來越多的帖子雪花一般飛了過來。有太套近乎的,有打聽宮闈消息的,還有打探琉球情況的……總之,李悅到了洛陽之後,就沒有過多少清閒的時候!
李治卻是熬不了多久了,他在召見過一次太平公主夫婦還有兩個外孫之後,就再次陷入了昏迷,之後不久,李悅再次被召入宮中,卻是李治清醒了過來,而按照禦醫的說法,李治如今就是回光返照,這一陣子清醒的時間過去,再昏睡過去就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李治這會兒看起來還算是精神,他直接召見了長安這邊的一眾宗親,還有朝中的幾個重臣,然後回憶了一下自己這麼多年來的功績,表示自己這麼多年皇帝做下來,總算是沒丟了父祖的臉麵,算是給大唐開啟了一個盛世,所以,他如今也算是心滿意足了。
然後,在有人出列詢問起了新君是誰的時候,李治卻又是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他指了指李顯,說道:“七皇子乃是皇後嫡出,序齒為長,便是他吧!”
李治的這道口諭當下就被人花團錦簇地修飾了一番,然後記錄了下來,然後又取來了天子之寶,蓋了印,這事也就這麼定下來了。
李治指定了李顯為下一任皇帝之後,頓時整個人就有了明顯的萎靡之色,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終於輕歎了一口氣,說道:“諸位都退下吧,天後留下!”
武後一愣,事實上,李治病倒後這些日子,李治跟武後之間的交流已經變得很少,沒辦法,武後那邊一大堆的國事要處理,等到處理完回來了,李治很多時候又是在昏睡,她是真沒那麼多的時間跟李治相處,如今李治讓自己留下,武後頓時有些感懷。
對於李治,武後的心情是很複雜的,如果說,武士彠給了武後第一次的生命,那麼李治差不多就是給了武後第二次生命,還是在武後看來最重要的政治生命。若不是李治的偏袒和放權,武後絕不會有如今的權勢。正常的皇後名義上是國母,實際上能管的也就是後宮那一畝三分地的事情,至於內外命婦,名義上是武後管著,實際上想要做什麼,其實都得通過皇帝的允許。可以說,如果沒有李治,武後最多也就是一個正史和野史上蒼白的名字罷了,甚至就是一個姓氏,而如今呢,武後親身參與了大唐這些年來幾乎所有的大事,已經在史書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
總之,武後是真的愛過李治,另外,她也感激李治,但是,作為一個政治生物,武後又本能地將李治視作是一個競爭對手,如今瞧見李治的虛弱和衰老,武後心中更是一軟。
李悅他們老老實實出了宮門,到了一邊的側殿等候,而武後卻是坐到了李治身邊,聽著李治開始回憶起了從前,她也不由回想了起來。
李治說著說著,聲音就低落了下去,武後緩緩的低頭看向了之前還在說話,現在卻連眼睛都閉上了的李治,有些僵硬地抬起手來,放到了李治的鼻子下麵,她沒有感受到一點呼吸,武後頓時就僵住了,想著之前李治說過的曾經的那些甜蜜,即便是心腸冷硬如武後,也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禦醫急匆匆地從角落裡麵跑了出來,一番手忙腳亂之後,有些顫抖地說道:“娘娘,聖皇陛下龍馭歸天了!”
一直在偏殿等候的諸人同時起身下拜,伴隨著響起的鐘聲,偏殿裡頭眾人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很快就哭成了一團,哭聲震天響,淚水也是不要錢地往外流。
李悅一邊強迫自己流下淚來,一邊心中暗道,一個時代過去了,接下來等待著自己的就是各種動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