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與卿。(2 / 2)

但蕭恕無法因為困倦入眠,現在是零點四十七。

他在這個時間段,完全無法入眠。

隻要閉上眼,就有混亂的畫麵湧進來。

時間過去幾百個日夜,每個細節都曆曆在目。

他嘶吼大叫喊“姐姐”,沒有人給他回答。

鼻腔裡是煤氣的刺激感,跪在冰涼的地上,手足無措的撥開蕭如心的眼皮。

瞳孔黑漆漆的,渙散無光。

120車開不進胡同,院門外圍了許多打哈欠的看客……

急診室的燈鮮紅刺眼,腳步聲紛亂。

父親是狂奔到門口的,扶著牆喘息,唐媛媛的高跟鞋尖銳,看熱鬨不嫌大的嚎叫著,“這到底是怎麼了啊。”

醫生出來時候搖頭,護士則拿著確認單,安慰說,“節哀。”

最後一次碰到蕭如心的臉,隻有臉皮是軟的,薄薄的一層,沒有任何溫度。

白布罩在她頭上,

蕭恕無數次想問,“姐,你怕不怕黑啊。”

蕭如心離開前的場景成了蕭恕的夢魘,最開始是心理性的睡眠障礙,他根本睡不著。

身體透支時候會眯眼短暫的睡上一陣子。

淺眠時候會被某個念頭嚇得醒來,手想去抓什麼,始終落空。

混亂、噩夢、驚醒、幻想蕭如心還在;陰謀論,蕭如心究竟是自殺還是被害;自己替她好好活下去……

那段日子裡蕭恕看過不少心理醫生,受過幾次專業治療。

成效甚微,他是在時間的推移下,漸漸從睡眠障礙,變成睡眠節奏紊亂的。

正常人晚上睡,熬夜修仙的不過淩晨三四點,而蕭恕是每天早上將近七點,急救確認蕭如心死亡以後的時間點,他才能夠進入睡眠。

睡眠節奏紊亂指的是:二十四小時內,睡眠至覺醒節律模式與日常生活所處的環境所要求的節律嚴重不妥,主要訴諸在全社會能接受的時間範圍內,無法入睡。[1]

“我無法去跟你闡述明白,你之前的睡眠障礙,跟睡眠節奏紊亂,究竟是你好起來了,還是更差了些。”蕭恕的心理醫生曲楚相當直白的同他說明,“你這種確切的叫醒晝夜睡眠障礙,常於與重性精神疾病同時發作,特彆是躁狂症的躁狂期和精神分裂症患者,另外在臨床觀察中,多數患者被診斷出心律有問題。[2]”

“不過問題不是特彆大,不睡覺心律檢測肯定有問題。”曲楚好心安撫。

在蕭恕持續了七個月日夜顛倒的睡眠後。

曲楚在蕭恕的病曆上寫下:偏執性精神障礙,病因為目睹姐姐自殺死亡,臨床治療效果弱。

蕭恕才閉上眼,耳畔仿佛又聽見了120的鳴笛聲。

他立刻睜開,手撐著床褥做起來,大口呼吸,試圖讓自己安靜下來。

被這段夢魘折磨久了,逃不出,避不開,可最起碼已經知道如何讓自己平靜。

往日需要煙或者酒,安靜的一個人待著。

今天大抵是哪裡出了差錯,又或許是因為院子裡。

突然有了除蕭恕以外的活物,綿長的夜裡。

隔壁還有另外的人,這種認知莫名其妙的讓蕭恕覺得安心。

他鬼使神差的,劃開手機。

指尖飛快的敲擊屏幕,直接發了消息過

去。

喬卿久才把今天的手帳製作完畢,正打著哈欠趴在床上,仔細的把膠帶跟剪刀分文彆類的放進整理好裡。

屋裡的吊燈已經滅了,昏暗環境裡,手機屏幕驟然泛出的幽光被注意到。

Shu.:[睡了嗎?]

夜風從半開的窗裡躥進來,把簾布吹的鼓鼓囊囊,蹭在身上軟呼呼的。

周末的夜晚太溫柔,喬卿久半摟著自己的毛絨玩具兔子,長耳朵被她的肩膀壓住。

喬卿久沒打字,剛才是裝困,現在是真困。

她按著語音鍵,發送過去。

傾酒:[語音]

蕭恕點開,小姑娘的聲色特彆軟,大概倦意上來了,真的乖。

尾音拖的有點兒長。

喬卿久對此毫不自知,她在用蕭恕根本受不住的鼻音講話。

她講,“我躺好了,要睡了,哥哥早點兒睡,晚安呀~”

Shu.:[語音]

蕭恕勾著唇,也發了語音回她,“晚安呀。”

聲音是蕭恕自己意想不到的溫柔,以至於他發完後重新聽的時候。

幾度想要撤回。

喬卿久沒有再回複過。

蕭恕去門外瞅了一眼,側麵屋裡黯然無光,應該是真的發完秒睡了。

****

冰箱門開了又關。

西邊,從前蕭如心住的臥室裡,亮起燈。

他進門時點的香早燃儘,香爐旁邊散落了許多灰燼。

蕭恕沒再點上,他坐在正對遺像的那張藤椅上。

遺像裡的女孩子麵容姣好,乍看過去眉眼間跟蕭恕有六七分相似,但沒蕭恕那麼淩厲,是張柔和的臉,笑的奪目璀璨。

蕭恕用牙撬開酒蓋,手臂抬高虛敬照片裡的人。

“姐,我們的家裡住進了個女孩子,前幾天好像跟你說過。”蕭恕自嘲的笑了下。

“她叫喬卿久,外表看起來是個小乖乖,實際上挺野的。”

“這點跟你有點兒像,所以我才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覺得她的音色跟你的全然不像又哪裡有點兒相似。”

蕭恕抿著酒,低聲講了許多。

“大概是都外柔內剛的類型吧,反正她母親看起來挺不靠譜的,倒是心真的寬,能放心自己女兒才這樣小,就住進彆人家。”

“還是彆人家有男性的情況下,果然是什麼人都能成為父母啊。”

不會有人回應,蕭恕早早習

慣了這樣自言自語的夜晚。

撕碎所有偽裝,對著遺照袒露心聲。

“我覺得她是那種即使特彆慌、特彆害怕也不會輕易表露出來的人,她在裝。”

“我在她眼裡,讀出了另一個我自己。”

“漠視一切,基本上對所有事情都不在乎,她以為自己偽裝的特彆好,其實並沒有。”

蕭恕仰頭,喉結滾動,把剩下大半瓶啤酒飲儘。

又如法炮製的重開了瓶。

……

“笑起來特彆甜,聲音超軟,跳舞非常有天賦,頂好的女孩子,前途光明。”

自說自話,轉變話題也無妨。

“對了姐,我把數學競賽的題刷完了,等明年我拿獎給你看好嗎?”

“姐,我好像動了惻隱之心之外的感情,我希望她能好好的。”

說到這裡蕭恕頓停,收聲,酒還剩下小半,隔空澆下,魂歸院裡的石膏地。

一瓶半,遠遠達不到蕭恕的酒量,連個頭都沒開呢。

可蕭恕偏偏睡著了,這是他兩年來,第一次在天光大亮之前睡著。

並且沒有被噩夢纏身,入夢的是喬卿久,她在蕭恕夢裡,連著跳了整夜的舞。

平日裡沒什麼機會仔細觀察喬卿久,結果在夢裡把她的顰笑記了個遍。

這覺睡得異常安穩,從兩點多睡到將近十一點。

蕭恕在床單上畫了整片地圖。

他對著床單發了半分鐘呆,迅速的扯下來扔進洗衣機裡,眼不見為淨。

蕭恕的衛生間乾濕分離,外麵是洗衣機運作,玻璃門中是水聲淅瀝。

冷水從頭頂澆下來,把那些不該有的躁熱慢慢熨平。

蕭恕赤膊出浴室,單手用毛巾揉著自己的濕發,去勾放在桌上的手機。

看到消息的時候眸色一沉。

傾酒:[我做了早餐,在冰箱裡,按我口味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特彆客套的話,大意是:反正我做了,合適你吃,不合適隨你處理。

喬卿久並不是心血來潮同蕭恕示好。

她甚至沒有在最開始給自己解決溫飽問題的時候,想起隔壁還住了個人。

這個三明治的由來非常簡單。

喬卿久買的吐司在昨天早上吃完了,冰箱裡現在這袋厚切吐司的主人屬於蕭恕。

巷子口小賣鋪老板昨天去喝喜

酒提前閉店,導致她沒能買到新的。

作為一個跳舞的,尤其是即將比賽的跳舞的,身材管控大過天。

平時在學校沒辦法,可周六周日是肯定會忌口的。

喬卿久站在冰箱前糾結片刻,取了蕭恕的吐司。

吃人嘴軟,秉承著這種想法,喬卿久貼心的在給自己做三明治的時候。

多帶出了蕭恕的那份。

事實證明了男女思路差異是非常懸殊的,公眾號誠不欺喬卿久。

在蕭恕看來,這就是份精致的愛心早餐。

兩片麵包夾火腿、半熟溏心煎蛋、生菜和西紅柿,連醬料都沒放。

按理說應當寡淡的令人窒息。

鬼知道蕭恕是如何得出“喬卿久精心製作”結論的。

第十九章。

清狂汽車改裝廠門口,蔣聖跟馮洲龍並排站著抽煙醒神。

煙霧散去,蔣聖的瞳孔放大。

“我特麼的看錯了?”蔣聖震驚之餘大力去拍馮洲龍的肩膀,把馮洲龍嚇得一激靈。

他沒站穩,超前踉蹌半步,回過頭大罵,“蔣聖你他娘的腦子有病啊?”

蔣聖沒反駁,手指向前方。

“你看見哥斯拉了啊。”馮洲龍罵罵咧咧的看過去,立馬往後縮了半步,把剛才前挪的硬生生給平回來了。

蕭恕正朝著門口走過來,俊朗的臉上……帶著笑意。

不似平時那種懶散的似笑非笑,而是和煦的、如沐春風的笑容。

蕭恕本就生了雙含情眼,眼睛走向狹長,眼尾略揚。

平心而論的話,蕭恕笑起來很好看。

就是他一笑,

在外人眼裡比現實世界裡出現哥斯拉大戰奧特曼還嚇人。

你能想象到冷酷無情,人狠話不多的社會大哥,笑起來的樣子嗎?

馮洲龍沒見過,看蔣聖現在眼神呆滯的模樣。

他判斷,蔣聖認識蕭恕十來年,估摸著也多半是沒見過。

有且隻有讀不出人類表情的阿柴敢搖著尾巴湊上前去,繞著蕭恕的褲腳來回打轉。

“你倆中邪了?”蕭恕走近,不解道。

蔣聖、馮洲龍:“……”

胡同裡路窄,車開不進去,得停在胡同口左拐幾百米的停車場裡。

而清狂就在一中對麵那條街,四舍五入還比去停車場還要近上百來米。

蕭恕有車之後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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