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慕琮的聲音低低響起。
“靖國公府長房嫡子,也是國公府的小世子,京衛指揮同知安昶,王妃不是認識他麼?”
在那一刻,景映桐突然全明白了,明白了慕琮那日的怒氣從何而來,明白了那日他為何突然刻意為難羞辱她,原來她那日去落霞寺上香回來時遇到的白衣少年,竟然是國公府的小公爺安昶!
那個時候她才剛跟慕琮談了條件,慕琮心中有疑自然會派人盯著她,這盯著不僅僅是盯著她,也有暗中保護她之意,可是就在回來的路上她遇見了安昶。
一邊表明立場說要老老實實躲離太子妃留在王府,一邊又和國公府的人不清不楚地牽扯著,以慕琮這麼心思深沉的人,不懷疑她才有鬼!
而且慕琮最恨的就是國公府,國公府一向站在太子那邊,這些年對慕琮明裡暗裡的打壓不計其數,而且慕琮的妹妹慕裳初還留在宮中雲英未嫁,也少不了皇後和太子妃從中作祟。
難怪慕琮那天這麼莫名其妙地試探她,依照原主身上的黑曆史,他不會又以為自己和安昶勾搭上了吧!
她那日還那麼愚蠢地送了傘給安昶,印象中誰才送傘來著是許仙和白娘子!
景映桐頓時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雖然她和慕琮隻是掛名夫妻,也不需要向他證明什麼清白。可若是知道那少年是國公府的小公爺,她遇上時便是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她本就想遠離這些是非,無論如何都不願再和京中富貴有什麼牽扯。如今得罪了慕琮不說,還跟國公府的人莫名其妙地扯上了關係,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又怎會不懷疑她另有目的,剛才安芷蓉還明裡暗裡地為難她,若是讓她知曉了自己還識得安昶…
想到方才自己還趾高氣昂地嘲諷了一頓太子,現在想想她恨不得將當時的自己一巴掌抽進地裡去。
“不管王爺信也好,不信也罷。”景映桐避開慕琮的視線垂下頭低聲道,“妾身不知曉那是靖國公府裡的小公爺。”
慕琮沉吟不語,景映桐忍不住又接著說:“妾身日後隻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再不想和這些豪門世族有任何牽扯,再說那安昶也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沒準還沒有妾身大,妾身怎麼可能跟他有什麼”
景映桐遲遲得不到慕琮的回應,倒弄得自己越來越窘迫,她感覺就像是在越描越黑,乾脆住了嘴不再談這件事。
誰知這時候慕琮卻朝她偏過了頭來,饒有興致地盯著她道:“怎麼,不繼續說了?”
“沒什麼好說的了。”景映桐氣鼓鼓地盯著桌上的寶珠琉璃盤,“王爺愛信不信,反正妾身也不屑於在背後搞什麼小把戲。”
“本王信你。”
景映桐有些詫異地轉過頭,看見慕琮眸中正結著融融的笑意看著她:“可是,那小公爺老是看王妃你,可該如何是好?”
景映桐忍不住往殿門口一瞥,果然看見安昶的視線似有若無地掃過這邊,她佯裝鎮定地坐直身子看向慕琮道:“許是王爺多心了,這裡命婦貴女這麼多,誰知他看的是哪一個?”
慕琮又是淺淺彎了彎唇角,突然伸手攬過景映桐,將她的腦袋扣進了自己懷裡。
景映桐還未反應過來便紮進了男子帶著鬆軟清香的懷抱裡,隻聽得他的聲音如朗月疏雲般在她頭頂低低挽起。
“得罪了。”
景映桐感覺自己心跳加速,臉上也稍稍發起燙來,她安然縮在他衣袍前襟處,像是與外頭的鼓樂喧天恰好隔絕了開來。
她不知道的是,這時慕琮唇角的笑意緩緩消失,慢慢抬起頭對上了安昶的眼睛。兩人的視線在空中輕輕一撞就若無其事地分了開來,迅速埋於喧囂的樂聲與滿殿達官顯貴的相問寒暄之下,瞬間便滅了聲息。
南黎此次前來的是南黎王的兩個兒子,四王子陽弘和五王子陽嶺,這兩個人雖為兄弟,可生得卻沒有一毫相似之處。陽弘生得五大三粗,身形高壯,身上沒有一絲貴氣,看起來反倒像市集上販賣豬肉的屠夫。
陽嶺倒是生得細眉長目,麵若好女,身形不高但更添幾分清秀。他們兩個帶著一眾使臣齊步上前去給皇帝行大禮,兩邊的朝臣命婦何時見過這陣仗,都屏聲斂氣不敢出聲。
陽弘靴子上係了一串小鈴鐺,隨著他大刀闊斧地走路,那鈴鐺在他腿間叮咚作響,在無人敢出聲的偌大宮殿裡顯得尤為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