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一“咯噔”,但還是若無其事地避開他的視線。
“這又關我何事,這是王爺的自由。”
他又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若無其事地鬆開了握住她的手,一聲不響地起身拍拍衣袍,看也沒再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景映桐也沒想到他會就這麼離開,盯著空蕩蕩的房間她甚至還愣了一會,從床上慢慢坐起來有些恍惚。
就在這時一個細眉細眼的丫鬟挑簾進來,看見景映桐坐在床上恭敬地笑了笑道:“王妃。”
景映桐見這丫鬟舉止談吐之間都流露著大氣,心知這一定是慕琮身邊得用的丫鬟,她突然有點誤闖彆人地盤的惶恐,但麵上還是極其淡定地朝那丫鬟點了點頭。
“奴婢叫芷蘭,是王爺派來伺候王妃的,”那丫鬟又是恰到好處地笑了笑,“王妃可否先起身移駕,奴婢替王妃換上新的被褥。”
景映桐想要起來,芷蘭身後立即緩步而出兩個丫鬟扶住她,景映桐平日都是隨意慣了的,如今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陣仗,不由得愣了愣問道:“你在王爺身邊伺候多久了?”
芷蘭依舊神色得當,絲毫不見逾越:“自從王爺出宮開府,奴婢就在身邊伺候著了,如今也有好幾年了。”
景映桐又點了點頭:“如此看來你在王爺身邊是極其得用的。”她說著就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起了身,不一會兒芷蘭就換好了嶄新的被褥,一臉笑意地朝景映桐低頭道:“收拾好了王妃,如今也快至晚膳的點了,奴婢這就去叫人傳晚膳進來。”
景映桐驟然跌入了這個陌生的環境裡心裡還是有些忐忑:“我的丫鬟們去了哪裡?”
“她們伺候王妃不周,如今已經去管事那裡領罰了。”芷蘭依舊笑著,似乎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主要是王妃近來身子不好,恰好奴婢精於此道,所以王爺才要奴婢來伺候的。”
“這事錯原也不在她們,替我跟王爺求個情。”景映桐看著芷蘭說。
“王爺對王妃這般百依百順,既然王妃開了口,王爺定然是沒有二話的。”芷蘭又恭謙地笑了笑,“王妃隻管好好歇息,至於其餘的,不顧掛在心上。”
景映桐佯裝鎮定地點了點頭,一個丫鬟幫她披上錦繡雙蝶細花外衫,另一個丫鬟扶著她慢慢走出來。景映桐猶豫了一下扭過頭看了芷蘭一眼:“王爺去了哪裡?”
芷蘭麵色依舊不見波瀾笑著道:“王爺的行蹤也不是我這做奴婢的能知曉的,若是王妃想知道,奴婢可以去幫王妃詢問。”
“不必了,我就隨口一問。”景映桐打了個哈欠,趿著鞋子繼續慢慢朝前走,“準備晚膳吧。”
芷蘭一句也沒再多說,吩咐人將晚膳擺了進來,景映桐瞧了言行舉止沒有絲毫錯處的芷蘭一眼,突然有點懷念起碎嘴多言的雁書了。
晚膳芷蘭也吩咐人準備得極其豐盛,各色各樣的菜式擺了一桌,但景映桐病的久了身上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便隻揀了些清淡的吃了,有一道桂蓉羹做的極其甘美,景映桐一連盛了好幾小碗還想再吃。
芷蘭見狀在一旁溫言說道:“奴婢覺得王妃還是少吃些,這裡麵加了精心釀製的桂花酒,所以才這般香甜,若是王妃吃的多了會有醉意的。”
“原來是這樣。”
景映桐還是覺得有些嘴饞,但芷蘭既然都這樣說了她也不好再接著吃下去,一將萱草紋玉碗放下還真有了幾絲困意,她站起來伸了伸懶腰,隻想立馬滾到床上去睡一覺。
一旁的丫鬟都極其有眼色,見狀忙一左一右地扶了景映桐去歇息。
床上已換上了嶄新的被褥,儘管如此景映桐還是覺得能隱隱約約感到男子身上那種甘冽的清竹香氣,她扯過被子蓋在身上,鬆軟的觸感立馬將她的困意都熏了出來,鼻端儘是軟軟糯糯的桂花香氣,她動都不願再動一下,由著丫鬟稀裡糊塗地將她的外衫除去,沒一會兒便沉沉進入了夢鄉。
天氣已經有了幾絲冷意,尤其是月上中天以後,秋日的寒涼輕輕淺淺地蔓延開來,喧囂了一整天的王府也突地寂靜下來。
院子裡幾株稀疏的樹木在月夜裡投下淡淡的陰影,芷蘭守在主屋門口,淺色的月光將女子一動不動的身影染成了素色的石雕。
芷蘭突然動了動,朝踏月而來的一個修長身影恭敬地俯首:“王爺。”
慕琮的神色中似乎帶著點疲倦,他不動聲色地對芷蘭點點頭,想了想終究還是沒能忍住。
“王妃睡了嗎?”
“王妃方才用過晚膳就已經歇下了,”芷蘭朝慕琮恭恭敬敬地說,“奴婢是瞧著王妃入睡的,看著王妃麵色紅潤,情緒穩定,想是已無大礙。”
慕琮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故作不經意地瞥向了院子裡的竹影:“她有沒有問起我?”
芷蘭怔了一下,隨後認真地點了點頭:“王妃問起王爺了。”
慕琮本來重重倦色的眼底,突地染上了自個也沒意識到的小小竊喜,但他對著芷蘭還是一副淡定至極的語氣。
“她問起我什麼了?”
“王妃問王爺您去哪裡了。”芷蘭笑著答道,“王妃還是很關心王爺的。”
慕琮對這個答案很滿意,很受用地點了點頭:“然後呢?”
“王爺的行蹤,奴婢自然也是不知曉的,於是奴婢就這樣如實稟告了王妃。”芷蘭依舊是笑著答道。
慕琮又點了點頭,等著芷蘭接著說下去,誰知芷蘭說完這句突然沒了下音,慕琮又等了一會忍不住轉過頭看向芷蘭:“沒了?”
“沒了。”
芷蘭突地感覺有點緊張,她偷偷瞥了麵前的男子一眼,不知為何感覺他原本還晴朗的臉色在一瞬間就陰鬱了下來。
慕琮一言不發地轉過身,想直接邁開腿就走,可腳像是在地上生了根,最終他還是臉色有點難看地轉過身來,看著丫鬟芷蘭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本王進去看看她,過兩日還有個場合需要本王和她一同去,若是她老是不好也耽誤事兒。”
芷蘭就算心裡有什麼也不敢說出來,忙對著慕琮點了點頭:“王妃剛才吃了好些桂蓉羹,現下睡得正香呢。”
慕琮又咳了一聲,眼神不自覺地瞥向一邊補充道:“既然這樣,本王去看她的事兒就不必告訴她了,也沒這個必要。”
芷蘭飛快地點點頭:“自然是聽王爺的。”
慕琮輕手輕腳地走進了屋子,等要進去內室的時候他突然腳步一頓,他身上著的外袍闊大,走路時摩擦出了細碎的聲響。他慢慢地伸手解下外袍,將它遞到芷蘭手裡才走進了內室。
女子早就睡熟了,腦袋斜斜地枕在烏金雲繡玉枕上,一隻小手緊緊地揪住蓮青色的錦被,一截玉臂從寢衣裡露了出來,被蓮青色的被麵襯得顯得更潔白無瑕。
慕琮沒有開燈,他對著熟睡的女子皺了皺眉,然後彎下腰輕輕捧起她的腦袋擺正,他心頭突然有點期翼著女子這時候醒來,可沒想到她隻是咂了咂嘴,一點也沒有醒轉的痕跡。
慕琮心裡掠過一點失望,他輕手輕腳地在床邊坐了下來,借著窗外傾瀉而入的月光仔細打量女子的小臉。
其實就算沒有這月光,他也能看清楚她的模樣,他自小被關在暗無天日的深宮裡,深夜的時候宮女嬤嬤連燈都不肯為他點一盞,那時候他的屋子裡連扇窗戶都沒有,一到夜裡就隻能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為了不被那些擺放的亂七八糟的雜物絆倒,他將每件東西的位置都記得一清二楚,可即使這樣幼小的他膝蓋上還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他每日努力著在黑暗中看清楚東西,一來二去,夜視能力倒是越來越好了。
他甚至能看到她臉頰上那坨小小的粉紅,那淺淺的粉色裡滿是暈開的嬌嫩與新生,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輕輕觸了觸她細嫩的臉頰,看著她在睡夢中不滿地皺了皺眉他輕輕笑了。
“真是個沒良心的小東西,就這麼睡著了,我這一整天的悶氣,倒都是在跟我自己生了。”
他說著有些不舍地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轉向了窗外的一輪圓月,目光中含著隱隱綽綽的狠色:“我方才,去做了一件重要的事兒,明日你就能知曉了。”
“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他說完這句話,又重新將目光轉回了她臉上,“桐桐,不管你恨也好怨也好,這回我都不會再放你走了。”
他說完便站起了身子,可看到她露在外麵的那一小斷玉臂他還是覺得不舒服,彎下身想將被她壓住的被子扯出來。
誰知沒等他將被子扯出來,他的胳膊就被一隻小手給扯住了,女子在睡夢中又咂了咂小嘴,似乎在回味什麼香甜的味道一般牽起了唇角。
“龍胖,彆走。”
龍胖?慕琮眉頭又緊緊地擰了起來,還沒等他仔細思索,女子的小手像給小動物順毛一般,在他胳膊上撫了好幾下。
“龍胖是誰,你以前的”慕琮越想越覺得難以啟齒,“情郎嗎?”
女子在睡夢裡甜甜彎了彎嘴角,像是捧著什麼寶物一般突然將他的手臂緊緊扣進懷裡,慕琮越想越覺得氣悶,使了使力想將胳膊從她懷裡拽出來,她卻像怕失去什麼珍寶一般惶恐地抱緊了雙臂。
方才還甜甜的小臉上突地就沁出了兩點淚珠。
“彆走,我隻剩下你了”
慕琮心裡一軟,本來想抽出來的手臂也頓在了那裡,他剛想用指腹拭去她臉上的淚珠,突然想到指腹上的厚繭或許會擦疼她嬌嫩的小臉,他一言未發地將手指縮了回來,緩緩俯下身子,輕輕吻去了她臉上的淚珠。
“我不走。”
“不管他是誰,以後,”
“你是我的了。”
景映桐在桂花酒的熏暈下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她也不知為何總覺得這一覺睡得特彆安穩,懷中總感覺有什麼讓她安心的東西,似乎是她家以前的那隻胖橘貓又回到了她懷裡。
她懶散地在清晨的陽光裡慢慢睜開眼睛,可視線才剛剛清明起來她就看到了一張如玉雕琢的美男臉,她登時嚇得困意全無,驚慌失措地從床上爬起來,卻聽到身邊的男子發出了一聲低低的痛呼。
她此時才發現自己正如同樹懶一般牢牢抱著他的手臂,她慌忙像做錯事情的小孩子一樣撒開他的胳膊,自覺地朝後挪挪屁股坐得離他遠了點。
男子慢慢坐起身子,他看起來像整宿沒睡一樣一臉倦色,連那張謫仙似的俊臉眼底都有了淺淺的青色,他有些僵硬地捶了捶自己的肩膀,看著躲得遠遠的景映桐淡淡地說了句。
“來幫我揉揉肩,整晚上沒動都酸麻了。”
景映桐猶豫了一下還是依言湊了過去,坐的有一段距離地伸出小手替他捏著肩,男子背對著她,緞子似的烏發散了滿肩,她有點膽怯地邊捏邊試探性地問:“王王爺,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慕琮繼續捶著自己肩膀,依舊是語氣淡淡的:“回來拿東西,結果你就扯住了我不放。”
什麼東西還需到床上來拿啊況且這被褥都是新換的,一點什麼旁的東西也沒拉下不過景映桐隻敢在心裡嘀咕,有些憤憤地在手上使了些力氣,就像和麵似的將他在手中磋磨著。
慕琮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憤恨,男子的身子突然一斜,景映桐的手立馬落了個空,隨著他的動作她的手指卻拽到了他肩頭的幾縷烏發。
景映桐慌忙道歉:“王爺,對不起,我”
她的話卻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看到男子修長如玉的脖頸上,正布著兩點可疑的小草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