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家三口的話，如果按照兩個勞動力來算，還是每天能拿十分工分的那種，年底大概是能夠分到一百八十塊。但是一般農民家裡人多，沒有多餘的糧食，都會先預支糧食，有些最後拿到手可能才四五十塊錢，有些甚至還要倒欠生產隊錢和糧食。至於分多少糧食，我也不是很清楚。”
趙國強仔細搜尋著記憶，發現對於很多事情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了。他大概這樣說著，然後低頭看向許晚秀說道，“因為村裡大多數人吃的都是靠分來的糧食，菜可以自己種，有時候年底生產隊裡也會殺豬分給全村人，所以基本大多數花銷都能自己解決。”
“這樣的話，他們年底分到的錢，就大多數是攢著的。和咱們這裡不太一樣。”趙國強解釋道。吃商品糧有商品糧的好處，這在農村裡下地乾活賺工分也有農村的好處，就看那人是怎麼看的。
對於這些事情的了解，許晚秀僅僅是之前讀書時在曆史書上見過，寥寥數筆略過幾十年的風光。這麼詳儘的農村物價生活，她還是頭次聽。
事實上她上年中秋節和趙國強回過趙家屯那頭，就她所觀察到的，其實大部分人生活飽腹是沒問題的，飯多摻和點糙米，多吃點青菜紅薯，肉卻還是奢侈品，買不起吃不著。
“那國強你覺得給多少錢比較合適？”許晚秀自己也拿不定主意，還是選擇把這問題拋回給趙國強去想。
“我想想。”趙國強無奈應道，他斟酌了會後說道，“一年給五十塊錢怎麼樣？我之前每個月就給我爹五塊錢，一年就是六十塊。咱孝敬娘是應該的，況且娘還來咱這幫忙照顧孩子和你。不過咱孝敬娘是一回事，給大舅子那的錢又是另外一回事。”
“娘不在許家，元弘他娘得在家照顧孩子，那就相當於少了個勞動力。給五十塊錢不算多，但他們應該也能接受。”
許晚秀倒是沒什麼意見，按照趙國強剛才說的那些農村情況，五十塊錢不能算很多，也絕對不算少了。所以她點點頭道，“這樣可以，那你明天寫信把這件事和大哥說清楚。”
趙國強點點頭說道，“行，我明早去到辦公室就立刻寫。”
想著離秋收也不遠了，許晚秀頓了頓又說，“還是先等等，我明早問問娘打算什麼時候回去，那再順便把這時間給寫在信上，回頭大哥才能去火車站接她。”
許母對這些火車站周圍的情況也不熟悉，來到這自然是趙國強去接火車站接她，要是回去許家屯那，還是得許晚鬆去火車站那等著接她。要不然許晚秀也是不放心的。
“好的，我都聽你的。”趙國強點頭應道，這嶽母的事情還是得先處理好比較重要。
第二天問過許母後，趙國強就出門去部隊。他到了辦公室時間還早，到底是惦記著許母的事，他拿出紙筆開始寫信。
等到傍晚下訓後，趙國強把信給寄出去了，這心底才算是解決了件大事。接下來的日子照樣過著，寶寶也越來越張開，變得白胖不少。
那頭許家屯裡，許晚鬆回家就聽他家媳婦說，家裡收到了一封信，應該是小姑子寄過來的。
李小萍說這話時，這心底胡思亂想的，本來這會快秋收了，婆婆也該回來了，她才好下地去賺工分。可這會臨了小姑子又寄過來這封信，也不知道是說些什麼，該不會說讓婆婆一直在部隊裡幫她帶小孩吧？
“你快看看這信裡都說了些什麼。”李小萍催促道，她眼睛直盯著許晚鬆手底的動作。
許晚鬆在他媳婦的催促下拆那信封，拿出裡頭的信。在看到字跡和上次報喜時的那封信一樣後，他挑了挑眉頭說道，“這是妹夫寫的信。”
“快看看。”李小萍一聽這心情更加忐忑，再次催促道。
“我知道。”許晚鬆應道，他從頭開始看起。這越看啊，眉頭就皺得越深，直把李小萍給看得心底焦急啊，她都差點以為自己剛想的成真了。
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許晚鬆抬頭望著他家媳婦，這才說道，“娘三天後回來，到時候讓我去火車站接她。”
李小萍聽了頓時鬆了口氣，她點頭道，“娘這剛好趕在秋收前回來，我也好和你一起下地去搶收。”她高興說著，就見她家男人神色沉重，像是還有什麼東西要說，李小萍不由得眨了眨眼問，“這裡頭還說了什麼？”
“等秋收過後，娘還是去家屬樓幫小妹照顧孩子。”許晚鬆換了口氣道。
這話差點直接把李小萍給送走，她都變得口吃起來了，“什，什麼？娘，娘還要過去幫小妹照顧孩子？”
“這小姑子坐月子的時候應該已經過了的啊，怎麼還要娘去幫忙照顧啊？”李小萍質疑道，她一想到以後自己還得在家照顧孩子，這一年賺的公分都直接少了一半，這心情都氣不順了。
“不是，妹夫說等秋收後，請娘去幫忙照顧孩子和小妹。”許晚鬆說道，他見媳婦那略微帶了股氣的眼神，連忙又說道，“因為娘這樣的話沒辦法給咱帶孩子，所以妹夫說每年給咱家五十塊，算作是補缺的公分。”
這舉動分明就是把他家媳婦沒去乾活，少賺工分的事給考慮進去了。許晚鬆本來看到信裡這麼說要每年給他家五十塊時，他第一反應是拒絕的。這娘要去幫忙照顧小妹和她的孩子，隻要娘她自己願意，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哪裡輪得到他來收這五十塊錢啊？
許晚鬆也是知道這五十塊錢隻多不少的，他媳婦一天也就隻賺七八個公分。可是這麼一個想法，在看到他媳婦那略帶著股怨氣和質疑時又不確定了，他抱著這樣半信半疑的態度把這件事情說了出來。
下一秒就瞧見他媳婦的眼底出現了道亮光，從剛才的怨氣質疑變成了高興欣喜。那一刻許晚鬆是無力的，他發現自己可以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五十塊，可他媳婦不行。他不止是許晚秀的哥哥，更是她李小萍的愛人，他們還有兩個孩子要養。
李小萍確實在聽到她家男人這麼說時，腦海裡空白了幾秒，而後又是湧現出無數的喜悅。那可是五十塊！
因為家裡沒有其他收入，基本上就靠著下地賺工分，等到年底換糧食和錢。有時候還會提前預支糧食，這年底分到的錢也就更少了。
這分多少糧食和錢，還不是他們自己能夠決定的，完全靠老天爺賞飯吃。李小萍迅速在心底衡量了一番，她沒有下地去乾活，留在家裡帶孩子，然後家裡多得這五十塊。這事怎麼看都應該是她家占便宜了。
她下意識地就想咧開嘴說這是好事，就注意到許晚鬆的眼神不對勁。李小萍趕緊收斂住這發自內心的喜悅，強裝作鎮定說道，“你是怎麼看這件事的？我都可以。”她強行安慰著自己：不管什麼事情，還是得聽她家男人的比較好。
這五十塊錢有也好，沒有也好，這總歸是多的。如果她家男人不願意的話，那麼婆婆在家帶孩子，她和許晚鬆下地去乾活，這日子總還是能過的。
李小萍不斷地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試圖讓自己無論如何都能接受其中一樣結果。
她胡思亂想間就聽到許晚鬆說，“既然是小妹那需要娘去照顧，娘也願意去，那就按照這個法子來吧。”
“什，什麼？”李小萍驚得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她重複問道，“你真的願意？”要知道她家男人這話分明就是默認了，要拿小姑子家每年給的這五十塊錢。
“嗯，我也累了，先進房間裡休息會。”許晚鬆應道，而後捏緊手中的信，神色淡淡地轉身進屋。
李小萍本來應該是高興的，這每年多的這五十塊錢她可以好好攢著，等回頭給兩個兒子讀書用，或者可以買多點食物改善下家裡的生活，總之是用處多多。
可她望著許晚鬆走進房間的背影，似乎也變得頹喪起來了，她又連帶著有點失落。
這情緒一時半會是沒辦法理清的了。
家屬樓那頭許晚秀和趙國強就沒有去糾結這些了，他們都覺得許晚鬆大概率是會同意的。或許說許晚鬆這個當哥的會覺得不應該收這五十塊，但因為有李小萍和他那個家在，權衡利弊後，大概率還是會答應下來的。
寶寶剛睡著，許晚秀現在起身的時間也變長了，不像以前那樣經常躺在床上休息。她走出房間，就見隔壁房間門大大地敞開著，許母正在裡頭忙著收拾東西。
許晚秀走進去笑著打趣道，“娘你這是在收拾回家的東西呢？”
“嗯，我想著明天不一定有時間，怕忙起來忘了這忘了那的，還是今天有空先收拾著，明天再收拾一點，這樣也沒那麼累。”許母聽到閨女的聲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回頭望著許晚秀笑著解釋道。
“我來幫你一起收拾吧。”許晚秀主動開口道。哪怕許母一直拒絕著，讓她回房間裡去休息，許晚秀也一直堅持著。她就站在許母身旁幫她疊一些放久了有點亂的衣服，許母則一邊把衣服放進蛇皮袋裡。
她其實也沒有多少東西要帶回去，來時是還帶了山貨那些，現在收拾也不過是在收拾衣服罷了。
許晚秀和趙國強本來想給準備些東西帶回去，卻全都被許母給推拒了，她說，“我這段時間在你們這吃好喝好的，哪能回去的時候還提一大堆的東西回去啊？聽我的，你大哥大嫂家裡東西都有，你們之前寄過去的那些東西都還沒吃呢，不用這麼客氣。”
見女兒女婿還想勸，許母直接說道，“我這人在火車站上什麼也不懂，還是少拿點東西好，免得回頭出大問題了。”
她都這麼說了，許晚秀和趙國強隻好作罷。隻不過許晚秀還是給硬塞了兩張大團結和票給許母，讓她直接給揣身上了，見許母要推卻，她也是有充分的理由的。
許晚鬆說，“娘你在火車上，這什麼人都有，身上帶著錢和票，你這要是有什麼事才好處理。”
至於準備吃食帶在火車上吃，許晚秀想給她準備來著，都直接被許母給推攘出廚房，她說，“你這孩子還是得多休息，可千萬彆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娘做了那麼久的飯菜，還能連準備這點飯都不會做？”
許母走的那時，正好寶寶也醒著，她休息夠了吃飽喝足正精神著，乖巧地躺在許晚秀的懷裡。趙國強今天特意請了假，要幫忙送許母去火車站，他幫忙提著那蛇皮袋先走出門外。
“快和外婆再見，咱揮揮手好不好？”許晚秀抱著寶寶，讓她能夠看到門口的方向，一邊拉著她的右手輕輕揮舞著，在告彆。
這孩子還以為是在和她玩，頓時笑得哈哈出聲。許母站在門口回頭一瞧，和寶寶道彆道，“寧寧，外婆先走啦，沒過幾天就回來陪你了哈。”寶寶望著熟悉的人兒，她笑得更大聲。
許母就當是孩子對自己的回應了，她抬頭對著許晚秀再三交代道，“秀秀，這半個月裡你一個人可千萬要注意這些，有什麼事情讓隔壁家趙葉幫忙著點知道不？”
這秋收搶收的日子滿打滿算就一周，算上來回和休息的時間，許母大概半個月後就能回來。她也知道許晚秀和趙葉說好了，這段時間讓她過來幫忙照顧著些。所以許母才會這麼交代。
“娘，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注意的。我和寶寶都在等你回來。”許晚秀舉著寶寶的手揮揮道彆，寶寶也望著許母的方向儘情笑著，哈哈出聲。
送走許母後，許晚秀帶著孩子進屋躺床上玩去。
下午趙葉就過來幫忙了。她是剛好有這個時間和精力，再加上和許晚秀本身關係就好，在許晚秀喊她給錢幫忙後，趙葉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剛開始第一天還有點慌亂，趙葉的很多習慣和許母是不一樣的，許晚秀也要費點時間和她調節配合下。接下來等趙葉和許晚秀都互相適應了這種模式後，也就沒有一開始的兵荒馬亂了。
寶寶還小，發覺不了周遭有什麼變化，她隻知道最近抱自己的換人了。每回趙葉抱她時，孩子都一個勁地盯著趙葉的臉，倒像是在研究什麼，甚至要伸手去摸。趙葉都她可愛到了，還特意把臉湊過去給她摸。
趙國強在辦公室裡快速處理著文件那些，甚至不惜利用中午休息的時間，隻為了趕緊處理完工作上的事情，能夠回到家裡幫許晚秀的忙，讓她減輕點負擔。
這樣的日子很快適應下來，有條不紊地過著。因為有趙國強和趙葉的幫忙，寶寶也很乖，她倒是不怎麼受累，每天除了照顧孩子，還堅持著寫稿子。
就是有一點不習慣，她和趙葉之前是朋友，現在趙葉在照顧著她，總覺得有點怪怪的。有很多事情她也不怎麼好意思喊趙葉去做，雖然趙葉很熱情。
她和許母已經相處出了感情，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說，喊許母幫忙做些什麼也比較自然些。
嗯，許母離開的第五天，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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