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大人們都笑了起來。
飯桌上的菜各種各樣，有醃製的大白菜，有山貨炒香，也有瓜炒肉沫，一鍋湯。算不上是大魚大肉，這裡頭的心意還是足的。
許母之前和兒子兒媳婦住，也算是了解他們的喜好；這段時間在家屬樓裡照顧著閨女一家，也算是對女兒女婿的吃飯偏好有點了解。有她在一旁指導著李小萍做菜，這飯桌上的菜色也算是兼顧到所有人的口味。
再加上許久沒見，這話題足，聊起來也是歡樂的，整個飯桌上其樂融融。
吃過飯後，許晚秀幫著李小萍收拾碗筷進廚房，見她擼起袖子就準備要洗碗，連忙給製止住，“大嫂，咱先去外頭坐會吧，我也好久沒和你聊天了。這洗碗的事先放著，待會再洗吧。”
李小萍聽小姑子這麼說，還以為有什麼大事要私底下和自己說，也就乾脆地放下手中的碗筷，把已經擼起的袖子放下，笑著應道，“哎好，我都聽小姑子你，咱好好坐下來說會話。”
兩個女人湊在一起，尤其是許晚秀這種前不久剛當上娘的，聊得最多的自然是關於孩子的話題。李小萍好歹也養了兩個兒子這麼久了，多多少少有些自己的經驗，許晚秀也全都認真聽著，有很多土方法還是挺有用的，多了解些總是有備無患。
她們聊了好一會後歇了嘴，許晚秀想起自家今兒提過來的包裹，忙起身去拿，就看見那頭寶寶又是坐在地上，和許元弘兩兄弟繼續玩著剛才的遊戲，笑嘻嘻的，趙國強坐在一旁護著她。
“大嫂，這裡頭大多數東西是我們從部隊那邊買完帶過來給你們的，這一斤肉則是今天國強去縣城裡買的，拿過來孝敬娘的。”許晚秀笑著打開包裹，一樣一樣地介紹著裡頭的東西。
都是些常見的紅糖、綠豆、富強粉，還有一斤豬肉，都是這兒村裡人比較喜歡又不舍得買的。許晚秀最後強調那一斤豬肉是拿來孝敬許母的，也是怕李小萍和許晚鬆不收。
他們夫婦倆可以拒絕她送的東西，卻是不能代替許母拒絕閨女家的孝敬的。這一斤豬肉也是臨出發前趙國強提議拿的，他說，“這女婿上嶽母家都會拿上一斤豬肉去孝敬老人家，娘家拿了也會高興，覺得有臉的。”
他扯著那些習俗試圖說服許晚秀。許晚秀聽了隻覺著好笑，她拒絕隻是單純地因為，這一斤豬肉拿來拿去比較麻煩。這會兒也隻能點頭答應道，“原來是這樣啊，那就拿著吧。”
於是原本就準備地稍顯重的包裹，變得愈發笨重了。
果不其然，李小萍聽了之後，笑著推拒道，“那這一斤豬肉我就替娘收下了，那些紅糖什麼的，小姑子你就先帶回家吧。正會兒家裡還缺這些東西，也不用再去縣城裡買了。”
“不用，大嫂你就彆和我客氣了。我這些當時都是特意去那邊縣城供銷社買的，就為了帶回來給你和大哥，裡頭有不少合適倆孩子吃的，你就收下吧。”許晚秀笑著說道，她又道，“我們家裡缺的，回頭讓國強上縣城裡一買就是了，大嫂你不用擔心這些的。”
“哎呦小姑子你這，我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李小萍感歎道，她伸手握住許晚秀的手拍了拍，笑著說道，“那嫂子就替你大哥謝謝你了。”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李小萍也就不再推拒，笑著收下。要不怎麼說其他女的當嫂子，和家裡的小姑處不來呢？有時候她也會想著這件事，這越和自家小姑子相處啊，李小萍這心底慢慢地也就有了答案。
這處不處得來，得看這當嫂子能不能包容人，得看婆婆會不會一味地偏心閨女不顧兒媳婦，更得看這小姑子人好不好相處。
以前的事李小萍都快淡忘了，但現在她知道自家這小姑子是個會來事的，每回客氣地拿東西回來，也不會說想著回娘家占便宜，人大方得很。
小姑子人也會說話，聊起天來柔柔的，叫她這個當嫂子的聽著心裡暖和。
許母和閨女一家處了這麼久，這會兒倒是沒什麼話想說，她得空了去坐在地上陪著三小孩玩，還交代趙國強道，“女婿，寧寧這有我看著就好，你坐到椅子上去和晚鬆聊天好了。”
嶽母照顧著女兒這麼久，一番疼愛之心毋庸置疑，趙國強也是放心的，他點頭應道，“那行，娘你辛苦了，我就先過去和大哥說會話。”
“哎去吧。”許母應道，她也是懂三個小孩子玩的這個遊戲的，當下笑著參與進去。寶寶瞧見是許母，也很高興，笑著揮揮手，又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想要讓許母坐過來。
至於許元弘和許元朗兩小朋友，瞧見了奶奶過來也是高興的。
隔著一代人，許母和孫子外孫女玩得正歡，她瞧著仨孩子燦爛的笑臉，隻覺得古時兒孫滿堂的快樂不過如此。
下午過些，怕寶寶待會要睡覺，許晚秀見聊得差不多了，她主動提議道，“娘，大哥大嫂，我們就先回去了，待會寧寧要午休了。”
許母是知道外孫女這個習慣的，到點了就要睡覺，更彆說今天玩得這麼歡，怕是很快就要累困了。她點頭應道，“秀秀你說的是，孩子休息要緊。這會兒外頭太陽也不大，你和女婿抓緊時間帶著寧寧回去吧。”
許晚鬆和李小萍自然不能再多說些什麼，隻能連忙送著小妹一家。
趙國強抱起寶寶，她還很是不舍地望著許元弘兄弟倆，這會兒都玩出感情來了，當下癟癟嘴就想哭。許晚秀站在趙國強身旁，出聲勸著，“寧寧乖，咱下回再喊兩個哥哥過來咱家玩好不好？”
許元朗小朋友同樣是不高興地站在一旁，悶著嘴也是不說話。倒是五歲的許元弘小朋友懂事些，他也學著小姑的樣子勸著妹妹，“妹妹彆傷心，下回我再帶著弟弟去你家找你玩。”
“寧寧聽話，咱和兩個哥哥揮揮手說再見好不好？”許晚秀笑著繼續哄著。
好說歹說，寶寶這才勉勉強強地憋回快流出來的眼淚，伸手朝著哥倆的方向揮揮手。許元弘小朋友立即帶著弟弟也跟著向寶寶揮揮手，雖然他們倆並不知道這個動作是什麼意思。
瞧見他們倆這動作，寶寶又被逗樂了，當下忍不住笑出聲。
“那娘我們就先走了，大哥大嫂你們倆也不用送了。”許晚秀笑著道彆，趙國強在一旁抱著寶寶，也是點頭道，“對啊，我們這就走了，不用送。”
這次道彆倒是沒有太多悲傷的思緒，畢竟過年這段時間裡，能見麵的日子還多著呢。許晚秀和趙國強帶著孩子走回家。
回到家後，許晚秀直接抱著寶寶進屋，哄她睡覺。這孩子剛開始還不樂意咧，那小眼靈動得很，死活不肯閉上眼睛。
但其實她玩了一上午，也是累了的。許晚秀哼著搖籃曲，伸手輕柔地拍著她的胸膛，沒一會這孩子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許晚秀幫寶寶蓋好棉被，她起身去外頭喊趙國強，“國強，你也先彆忙活了，先進屋歇會吧。”趙國強這會兒正在庭院忙活著。
“哎好，這就來。”趙國強在庭院那頭應道。
許晚秀走回房間，把身上的棉大衣給脫掉，跟著躺到床上，挨著寶寶睡覺。冬日午後睡覺最是舒適的，她沒一會也就跟著睡著了，隻恍惚間感覺床一沉，應該是趙國強跟著躺下來休息了。
那頭許母送走了閨女一家，跟著兒媳婦進廚房，幫忙洗碗筷。洗完後她和李小萍說道，“小萍啊，你也忙活一天了，都回屋歇會。老婆子我也得進屋睡會了。”
她已經習慣了在部隊家屬樓那，每天午後休息的日子，這會兒也是自然而然地就困了。
“哎好的，娘你就放心去睡吧。”李小萍應道，許母先回屋，她又在廚房拿了塊抹布，把灶台給擦洗乾淨，這才走回屋裡。
家裡倆小子平時是死活不肯午休的，許是從早上玩到現在累了，許晚鬆趕他們倆上床睡覺也都乖乖地躺到床上去。李小萍走進屋時，就見倆兒子睡得正香。
她小聲和自家男人說，“看來這倆小子今天還真是累了。”
許晚鬆搖搖頭笑道，“他們挺高興的，倒沒想到和寧寧這麼玩得來。”他像是想起什麼，笑容一斂，從兜裡掏出五張大團結遞給李小萍。
“這是什麼？”李小萍看輕自家男人手裡拿著的，整整齊齊五張大團結，整個人都驚了，沒忍住大聲說道。
床上躺著的兩孩子被驚得睜開眼睛瞥了爹娘一眼，又齊齊地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李小萍也意識到自己剛說話聲音太大了，見倆兒子又睡過去，這才壓低了聲音湊到許晚鬆身旁說道，“孩子他爹你快說啊？我這都快急死了。”
這好好的一個莊稼漢子莫名其妙地從兜裡掏出五張大團結，這很難不讓人亂想？李小萍甚至都已經在腦海裡設想出無數個可能了。
許晚鬆見自家媳婦驚成這個樣子，也就實話實說道，“你也彆瞎想了，這是國強上午剛來時拿給我的，說是之前答應好的，娘去幫忙照顧小妹和孩子，他們家補貼的。”
這事哪怕是之前做了不少心理建設，也是許晚鬆親口答應下來的。可在妹夫趙國強真的拿出五張大團結給自己時，他還是沒忍住臉紅了，那一瞬間的尷尬和自卑，他沒法說出來。
就好像是靠著娘，才換來這五十塊錢的。可小妹也是娘的閨女，娘去照顧她和外孫女也是應該的。許晚鬆過了好久才冷靜下來，和趙國強說道，“妹夫，這還沒到一年呢。”
他沒有拒絕，是因為自家媳婦是想拿到這筆錢的。他隻是用“還沒到一年”這個理由試圖讓趙國強把這五張大團結收回去。
趙國強卻是不在意地笑了，說，“大舅子你也不用覺得難為情，這是之前說好的。娘能來家屬樓這邊幫忙照顧孩子，我和秀秀也輕鬆不少。咱就每年過年算這筆錢，小弘很快也能上小學了，這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大男人再扭扭捏捏就不像話了。許晚鬆做足了心理建設，這才伸手接過那五張大團結，看都沒看一眼就直接塞進兜裡，他的臉還是燥熱的。
“妹夫，這事兒真是多謝你了，是大哥沒本事。”許晚鬆低著頭說道。
趙國強當時表情是什麼樣的，許晚鬆瞧不太清，隻聽見他說，“每家人都有每家人的難處，娘能夠過來我們家幫忙，也算是幫著我解決了一個大忙。”
而後他便笑著轉移了話題，許晚鬆也就跟著不再提這件事，兩人照常聊著。所以其他人也不知道他們的這番動靜。
許晚鬆是真的感謝，妹夫趙國強能夠私下裡處理這件事，也幫著照顧他的麵子。雖然這一大家子都心知肚明，可這私底下給，和當著大夥兒的麵給，那還是有很大的區彆的。這其中最真切的滋味，也隻有許晚鬆自己知道。
李小萍安靜地聽著自家男人說起這件事，她也是沉默許久，而後說，“看來這小姑父還挺近人情的。”
“是啊，小妹運氣不錯，國強是個負責任的。”許晚鬆點頭應道，他把那五張大團結塞到李小萍手裡，釋然說道，“這錢你就先收著，你照顧著這個家也辛苦了，是我沒本事。以後等小弘和小朗上學了，這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孩子他爹，你這瞎說啥話呢。要不是你成天在地裡忙活著賺工分，我和孩子哪能有現在的好日子過，咱家雖說談不上吃大魚大肉，可這一天三頓都是飽的。”李小萍當下拉過許晚鬆的手握在手裡，強調道。
他完全不像其他家男人，隻是忙著地裡的事，渾然不顧家裡的活和孩子。許晚鬆下地乾活回家後，會幫著端碗裝飯，會幫著帶兒子洗澡，很多家裡的重活都是他幫著乾的。
李小萍這些都記著，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家男人沒用，相反她很慶幸自家能夠嫁給這樣一個男人，還有兩個有點皮的兒子，婆婆也是體貼人的，小姑子一家也好，她的日子簡直不能太幸福了。
夫婦倆互訴著衷腸，許晚鬆聽了自家媳婦的話，那心底都是暖洋洋。不過他還是交代道，“這五張大團結你還是先收好著，咱家現在的錢都交給你管著了。這事兒我回頭還得和娘說上一聲。”
該說的總得說，最重要的還是要讓他娘安心才好。許晚鬆是知道的，他娘還是顧著他們家的，才會沒阻止閨女家提出這意見，那都是默認了的。
至於許母到時聽到了是什麼反應，也就隻有她和兒子許晚鬆知道了。
這事兒事先趙國強也沒有和許晚秀說過，他是等到睡醒和小姑娘閒聊時才說起這件事，漫不經心地道，“晚秀，我把今年的五十塊錢給大哥了。”不等許晚秀疑惑過後開口問，他就先主動地把事情交代清楚。
許晚秀聽完後歎了口氣，也是點頭誇讚道，“你這事做得對。”免得回頭許晚鬆麵子上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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