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趙國強在的這個年, 許晚秀總覺得缺了些什麼。她在部隊家屬樓這裡，能去的最遠地方就是縣城，逛百貨商店供銷社, 要是他在的話, 兩人還能約著去看場電影。
偏偏現在正月，她們要去趟縣城，搭不到便車的話，走路過去肯定是不行的。許晚秀頭次覺得，住在家屬樓這裡是多麼地不方便。
許母知道閨女想帶自己和外孫女出去走走的心思後，她笑著勸道, “秀秀，咱也不用非要這時候出去，既然是不方便, 咱在家過好日子就是了。”
“那也行, 反正咱也不去湊那過年的熱鬨了, 平時想出門了就下樓逛逛。”許晚秀笑著說道, 這都是沒辦法的事。
對於許母來說，出門去逛百貨商店買東西那些，反倒不是她喜歡的。老人家節儉了一輩子，現在去買什麼東西，瞧見那價錢都是好一陣心痛。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女兒把錢花出去，哪怕是一起出去了一趟, 許母還是受不住。
出門做什麼？一出門就要花錢, 還不如待在家裡好。許母如是在心底想著，要是待在家裡悶了，那就下樓去走走就好了。
許晚秀要是聽得到許母這內心裡的好一陣嘟囔，怕是得笑死。寶寶反倒是最高興的一個, 年前買的玩具她還在繼續玩著，很是喜歡。她對於出門那些沒有太強烈的渴望，除非是想去買新玩具。
她最高興的就是，娘可以每天陪著她玩，雖然這樣子每天要學認字念拚音的時間也跟著多了，寶寶仍舊是痛並快樂著。
趙國強往年交好的那些戰友，李衛國是政委，不上前線不出任務，這回隔壁趙葉家男人也沒去，周雲珊家的男人林團長倒是一起出任務去了。許晚秀同樣是按照往年的習慣，和這幾家走動著，該交往的禮一個都沒少。
這個年過得稍顯沉寂，很快就要到正月十五元宵了，又是一個團圓節。這天許晚秀教著許母在做湯圓，打算放著晚上煮了吃點討個好意頭。
寶寶也很是感興趣地在一旁看著，時不時上手玩著，弄得滿手肘子都是麵粉和糯米粉。好在在她鬨騰著要幫忙時，許晚秀就給她脫了外頭穿著的桃紅色棉大衣，又是去衣櫃裡翻出她小時候吃飯時圍著的小圍巾給圍上。
這小家夥玩得嗨，果然手肘那全都弄得白花花的，這會兒正小心翼翼地把湊到許晚秀身旁，伸出手肘送到娘麵前，小聲說道，“娘，我剛不小心把毛衣給弄臟了。”
委屈巴巴的，沒了平時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嬌橫勁，生怕娘罵自己。畢竟剛剛在開始玩之前，許晚秀就已經和她說過了，做這個要小心著些，否則會把衣服弄得白花花的。
當時寶寶是一臉傲嬌地保證，“娘你放心好了，我都多大了，肯定不會把這麵粉弄到衣服上了。”想起那些話，這孩子還羞怯地有些臉紅。
“沒事，既然毛衣弄臟了，待會換下來娘給洗乾淨就是。你就放心著學吧，跟著娘的動作來。”許晚秀笑著安撫道，當下也放慢了手上的動作，展示給寶寶看，讓她能夠跟著自己的步驟一步步學。
糯米團全都是許晚秀揉搓好了的，寶寶隻需要伸手從大麵團中用力揪下一小塊，放在雙手之間，用掌心揉搓著。這對技術的要求不高，哪怕是寶寶揉出來的小湯圓並不太圓潤，好歹也是能瞧的。
許晚秀當下毫不猶豫地誇讚著她，“寧寧真棒，這揉搓出來的小湯圓還挺好看的，待會晚上煮了給你吃好不好？”
小孩子對於自己做出來的成果總是滿意的，當下也很是期盼能夠吃到這小湯圓，聽了許晚秀這話，她甚至還擔憂地仰頭問道，“那娘我用不不用做個什麼記號呀？萬一這小湯圓煮了，我認不出來可咋辦？”
許晚秀被她逗樂，還真沉思地想了想，給寶寶想了個解決辦法。她笑著說道，“寧寧看到那綠色的小麵團嗎，像這樣揪一點下來，粘在你的小湯圓上麵就好了，這樣哪怕是下鍋煮了，也不怕認不出來。”
她示範著給孩子看，在雪白的湯圓外表點了一抹綠。湯圓裡頭裹著的是綠豆或者紅豆餡料，正好剩了點白糯米麵團給寶寶玩。這會兒也是利用了剩下的那麼點綠豆餡料。
“好哎，這樣隻要小湯圓上有綠點的，就都是寧寧做的。”寶寶一聽當即高興地雙手互拍手掌應道，她立馬學著許晚秀剛才的樣子，捏著星末點綠豆餡在自己包的那些小湯圓上點著。
做好這一切後，寶寶滿意地把那些小湯圓一粒一粒的，按照一定的順序整齊地擺放在專門拿給她裝的那個盤子中。在這點上，她算是繼承了趙國強和許晚秀倆人那麼點微妙的強迫症，都是打小和爹娘學的。
小家夥仰著頭笑著和許晚秀說道，“娘，待會我分我的小湯圓給你，肯定很好吃的。”小孩子總是愛和喜歡珍重的人分享自己所認為的好東西，此時便是。
許晚秀聽了佯裝很高興，笑著點點頭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寧寧對娘真好，娘待會可得好好嘗一嘗寧寧做的湯圓。”
寶寶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她難得腆著臉道，“娘對寧寧也好。”而後又是想起什麼，她神神秘秘地湊到許晚秀身旁小聲說道，“娘，待會你幫我留一點湯圓，我要留給爹爹吃，他還沒吃過寧寧做的小湯圓呢。”
許晚秀原本以為她要說什麼小秘密，沒想到卻是為了這件事。她愣了好一會，才伸手輕柔地摸了摸寶寶的小腦袋，笑著點頭答應道，“行，那娘就聽寧寧的，給你爹留著。等他回來，咱再煮給他吃，讓他嘗一嘗寧寧做出來的小湯圓。”
趙國強剛離開的那陣子，寶寶每天都要念叨上一次“爹爹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念叨得多，也沒見爹爹回來，寶寶就從每天一念，變成了兩天一念，甚至是三四天一念，日子就這麼在無儘的等待中過著。
此時猛地再一聽寶寶提起關於她爹爹的事，許晚秀愣了好一會才恍然大悟，無奈又欣慰。四歲多的孩子，平時趙國強又是那麼地疼著她，陪著這個閨女玩，寶寶哪能這麼容易就忘了人呢？
許晚秀也是好想他，趙國強吃任務都已經快一個半月了，半點消息也無。她回過神來，正好所有的麵團和餡料都用完了，當下和寶寶說道，“寧寧你先下去客廳那玩著，娘收拾下桌子，外婆應該很快就做好飯菜可以吃了。”
剛許母在一旁陪著許母做了大半的湯圓後，想著時候也不早了，她就和閨女說，“秀秀，這裡你先一個人忙著，娘進廚房去做飯，這樣待會你這裡弄完了，也就可以開飯了。”
“嗯嗯好的娘，辛苦你了。”許晚秀聽了也覺得很有道理，就點頭笑著應下。這會兒許母在廚房裡忙碌了好一陣了，爐火燒得旺的轟轟聲，鍋裡油燙肉的滋滋聲交替混雜著傳出來，零零散散，又很是清晰。
夜裡三人吃著飯，寶寶很是高興，飯桌上的三四道菜，除了青菜，都是她愛吃的。她一個勁地用勺子切了塊肉沫煎雞蛋放到自己碗中，大口吃了起來，神情享受無比。
但高興之餘不可避免的是，她逐漸空了的碗裡又被放入好幾條醃製的大白菜，許晚秀夾完後，坐在她身旁說道，“寧寧，不要光吃肉，多吃點青菜才行。”小孩子不能吃太多醃製的菜，但也不能光吃肉。
這要是新鮮的青菜，就不是這麼幾根了。
寶寶為了這吃青菜的事，和爹娘鬥智鬥勇那麼多回，這會兒早就屈服了。她不會主動去夾青菜吃，但隻要是爹娘或者是外婆夾青菜放到她碗中，小家夥也都悶聲接受了。
除非說青菜的數量實在是太多，寶寶這才會忍不住嘟囔道，“這也太多了吧。”
她現在反而最喜歡冬天，其中有一點就是，吃的青菜變少了。雖然醃製的大白菜比起新鮮的很不好吃，但這幾根的數量卻是寶寶所喜歡的。
認命般地繼續吃著大白菜，寶寶表示很痛苦，但又好像沒之前那麼苦，或許是因為想著待會要吃湯圓的緣故吧。
這玩意許母也是頭次聽說，她總覺得就那麼些糯米團揉搓成圓，味道怕是淡成鳥了，等到見自家閨女往裡頭包了綠豆或者是紅豆後，她這稍微放下心來。這綠豆紅豆好歹有點甜味，那什麼勞什子湯圓或許滋味還可以。
她知道自家閨女愛琢磨這些，先前的綠豆糕、紅豆糕是半點兒也不比外頭供銷鋪賣得差。有時候許母都在想著，要是外頭可以做生意，那以秀秀的手藝，都是不愁沒錢賺的。
可惜就是外頭風聲緊，管得嚴，許母聽閨女說過，就連縣城上唯一的一家成衣鋪都關門了，當然她是不知道秀秀和那成衣鋪之間更深層次的關係的。
吃過飯後，許晚秀和許母相繼輪著去洗澡，至於寶寶那是下午就已經洗過了。這會兒外頭天冷，她一直都是下午洗澡，要稍微暖和些。
搞定這些後，許母坐在客廳地上陪著外孫女玩，許晚秀則進廚房去準備煮湯圓，雖然不知道趙國強什麼時候會回來，但她還是依著寶寶的心願，留了點白中帶綠的小湯圓放起來。
哪怕現在天氣冷，這湯圓也是放不了多久的。但好歹是寶寶對爹爹的一片心意，也不是什麼大事，許晚秀也樂得成全她這番小心思，能放幾天就放幾天吧。
鍋裡水燒熱，許晚秀先是往裡頭倒了足量的紅糖進去，攪拌融化成紅糖水，再是把今天新做的湯圓給倒進去，拿著長湯勺慢慢地攪拌著。
湯鍋裡的甜膩香味隨著熱氣揮發飄蕩著，就連外頭原本玩得正高興的許母和寶寶也全都被誘惑住。
許母是怎麼也沒想到，這湯圓煮出來是這般的甜，見寶寶這般好奇地望著廚房的方向，她試探著問道，”寧寧，要不外婆和你去廚房裡看看？”
“好的，那外婆咱快過去吧。”寶寶幾乎是沒有遲疑地就直接點頭應道。她站起身主動牽起許母的手，就要往廚房裡走。
一進廚房，她就鬆開許外婆的手，直接上前抱住許晚秀的腰，撒嬌問道，“娘，這湯圓聞起來好甜好香啊。”
許母則趁著母女倆問答的時候，直接湊到湯鍋那頭去看，就發現裡頭的湯汁都是黑得濃稠的。
她心念一動，不由得回頭望向自家閨女問，”秀秀，這裡頭是加了紅糖嗎？“許母在家屬樓這，時不時都會衝泡紅糖水給閨女喝，自己也跟著沒少喝，現在對這紅糖水的滋味還是很敏感的。
許晚秀原本正想回答寶寶的問題，就聽見許母這麼說道。她索性也就一起回答了，點點頭答應道，“娘您鼻子真靈，我是往裡頭加了紅糖，那湯圓這樣煮著也能入味。”
“這樣肯定是入味的，都是精貴物，嘗起來鐵定好吃。”許母聽了點點頭說道，那麵團都是用富強粉和糯米做的，再加上這紅糖，也就閨女家才能不愁喝，永遠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