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問道。
三百亭一愣,妖獸身體隨主人心意變化,但體積越大,速度就越慢,若是將村中人載上,怕是尚未走出多遠,就要被遠處趕上來的妖獸大群淹沒。
這也是為何他隻想帶著挽月和徐年年走的原因。
三百亭不敢去看徐年年期待的眼睛。
“竟是這樣麼……”
徐年年有些失望,若是不能將眾人送走脫離險境,那就隻能嚴防死守,決不能讓妖獸攻破結界。
遠處,莫高青筋爆出,似是已經靈力枯竭到達極限,陳柔搖搖欲墜,還要分心將靈氣罩在人群之上,以免突破了結界的妖獸撲向人群。
小六子,莫鐵根幾人手持武器,將張牙舞爪想要衝破靈氣罩的妖獸打翻在地,保護著手無寸鐵的孩子和老人。
小紅果躲在娘親懷裡,哇哇大哭,哭聲混雜在妖獸猙獰肆虐的吼叫中,聽那聲音,讓人揪心。但沒有人能阻止孩子的哭泣,每個人心底的悲戚,似乎已經預見,那個悲慘的結局。
三百亭回來,確確實實分散了諸多火力,也讓陳柔能夠暫時鬆了口氣。
她環顧四周,儘是一片火海茫茫。
她生於太上宮,前四百年修習無上秘法,太上忘情,清心寡欲,後一百五十年看遍紅塵,嘗儘七情六欲,人生百味。
神識放出,陳柔心中了然,獸潮頭獸將至,地階八級妖獸混黎象,修為等同地藏境後期修士,火係法術,這裡無人能抵抗。
頭獸將至,她沒有辦法了。
曾記得幼時她翻遍師尊收藏功法,那本泛黃的殘破古書《混元錄》,吸引了她的注意,師尊叫她小心,莫要將它損壞,那書傳說是諸神盛行之時流傳下來的,有些東西已經消失了。
她學東西很快,那是一本關於陣法的古籍,所謂靈罩結界,也不過是靈氣的一種運用,法陣規則,無論再優秀,也越不過人的神魂靈海。
用自己靈海作以媒介,祭獻魂火骨血,說起來,和詭陣也並無兩樣。
若要加固結界,抵禦橫行妖獸,非得這樣不可。
徐年年突然被陳柔抱住,邵姨的懷抱溫暖柔軟,但在此關頭,卻叫她不寒而栗。
“年年,這玉給你,若是有朝一日小邵父親回來,你告訴他,我這一生……過得當真快活。”
陳柔的聲音裡帶著某種堅定,又有些淡然,她的話更像是在留什麼遺言,徐年年不能接受,“我不要!邵姨
你說的什麼話,你要乾什麼?!”
陳柔摸了摸徐年年斬殺妖獸時,不小心沾染上獸血的臉頰。
這個孩子聰明又好學,性子柔軟靈透,她把她從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娃娃養到這麼大,萬般疼惜寵愛。這個萬道爭鋒的世界,她本想親手帶她去看的。
可惜,一切都不能了。
第一次,叫她經曆修真界的殘酷,竟是在這樣的時候,她有些愧疚。
陳柔淺笑:“等我加固結界後,
千萬不要出去,定要等到獸潮退去,或是有人前來救助,年年,日後你和小邵,定要好好的。”
“邵姨……不,不行,加固結界怎麼會……說不定還有辦法,還有轉機,等到小邵哥回來,等到有人來支援我們……”
徐年年語無倫次,陳柔話中透出的意思讓她害怕,她不知道什麼意思,但不行,什麼都不行,邵姨不可以出事,絕對不可以。
她看著陳柔,有些委屈。
陳柔隻搖頭,混黎象逐漸逼近,頭獸一至,其他妖獸都會更加瘋狂,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湮沒在獸潮之中。
“好孩子,彆怕。”
隻留下這句話,陳柔直奔青銅劍雕像而去。
“天堇多姿”,天堇多姿……
“以心火鎮萬魂。”,以心火鎮萬魂……
“身有血肉。”
身有血肉……!
徐年年瞪大眼睛。那本書,那本古書……
她腳尖點地,飛至半空,打斷陳柔施法,陳柔愕然轉頭。
一道金光飛過,直直射向陳柔頸部,對徐年年從不防備的陳柔,被睡葉金打個正著,沉沉暈了過去。
徐年年抱著陳柔,將她交給看到此幕震驚呆滯的三百亭,“保護好邵姨。”
三百亭下意識接過陳柔,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在乾什麼?!”
徐年年為何要將挽月打暈,剛才挽月究竟在乾什麼?
徐年年嘴唇翕動,竟不知從何說起,那本古書,並非隻有陳柔一人看過,這個方法,並非隻有她能做到。
“我想要的很多,上天也給我很多,就是可惜,以後不能看到小邵哥了。”
她將陳柔給她的墨色玉玨放到陳柔手心,她不知道獻祭魂火會發生什麼,但定然是不太好的事情,但她不能讓邵姨去送死,有些事情,原來這麼沒有辦法取舍。
遠處青年們抵禦著妖獸,莫鐵根的胳膊被撕咬得傷痕累累,眾人反撲,大火彌漫,這一方小小天地,竟是最後的安全所在。
三百亭心裡已有不好的預感,他回來就沒想活著離開,他緊咬牙關:“有什麼,讓我去!”
徐年年搖頭,陣法以神魂為祭,沒有魂火,根本無法點燃法陣陣眼。
那時候隨意翻書,不甚理解的法訣,此刻竟如此明了,像是在高考考場突然將最後一道大題融會貫通,想到這裡,徐年年竟笑了起來。
紅色柔弱的身影淩空而起,墨色長發輕輕飛揚,少女雙眼微閉,手上法印交結,額頭處泛出青色火光。
“天堇多姿,以心火鎮萬魂,身有血肉,神海抽靈……”
萬丈青色光芒從少女身體裡迸然而出,全部融進穹頂之上淡藍色的結界靈罩,一層一層,逐漸加深,刹那間的光芒中,那些瘋狂撕咬的妖獸竟被靈罩彈開,每一隻碰上結界的獸爪,竟都被烈焰灼燒,化為灰燼。
無數的靈氣湧入徐年年的靈海,又從她的身體灌入結界法陣,靈海震蕩,神火燃燒得愈發激烈,她覺得自己仿佛身處熊熊烈火之中,炙熱疼痛。
疼痛讓徐年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三百亭努力想打破陣法,拉出徐年年,卻都被無形的屏障彈回。
沒有用的,陣法一啟,再也不停。
徐年年很安心,邵姨沒有事,蘇寧沒有事,小紅果不會出事,大家都不會有
事,大家一定會渡過難關的。
隻是難過,她看不到小邵哥最後一麵了,臨行前,她沒有給他多帶年餅,隻想著等他回來,她再給他做新的來吃。
可惜,隻怕小邵哥不夠吃了……
靈罩突然發出刺眼光芒,徐年年腦中震蕩,巨大的痛苦讓她大腦一片空白,拔骨抽筋,神魂抽離。
混元隔天大陣,成。
作者有話要說:晚了一些,不好意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