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教室後,文娛委員正在分發報名表,是關於興趣班的,學校強製要求每人都至少填報一個。
這要是往常,阮唐肯定是看那個省事就報哪個了,畢竟除了學習以外,他對什麼都沒有太大的興趣。
但今天不一樣了,希望借著同一興趣愛好來發展和於禍兄弟情的阮唐,十分積極的拿過了報名單,拿著筆看向一旁的同桌:“於禍。”
於禍捏著紙的手頓了頓,才轉過頭來。
“你打算報什麼?”阮唐麵色自然道,“我們報一樣的吧?”
於禍擰眉,眼神中帶著疑問。
阮唐發現他很不喜歡說話,“我對這些都不是很懂,如果可以一起的話,我們就能經常交流了。”
於禍目光微凝,看著阮唐。
他不明白,為什麼在自己說出了那樣的話後,阮唐還能這麼自然的和他交談,難道他不知道於家的手段有多可怕嗎?
想到他剛剛轉來的身份,於禍放在身側的手緊了又鬆,捏著黑色的鋼筆,在報名表上寫下了:園藝興趣班。
阮唐恍然大悟:“原來你報這個啊,行,那我們正好一起!”
阮唐拿著筆,在報名表上唰唰的寫了起來,而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裡,於禍卻再次拿起筆,隱晦的劃掉了寫好的那一行字,換成了繪畫興趣班。
他在騙阮唐。
他知道阮唐肯定是因為剛從外地轉來,所以根本對於家不了解,也就不知道於家有多麼的心狠手辣。
他就和那天看到的原來的後勤部主任一樣,天真,善良,還愚蠢,想用自己的好心去幫助彆人,但卻不知道這種好心會帶來什麼後果。
“同學!同學!我求求你!求求你讓你的家人放過我吧!”
那天下午,原本應該是正常放學的日子,但卻下起了瓢潑大雨,於禍推著輪椅,舉著傘艱難的在雨中穿行著。
但突然間,一個狼狽的人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匍匐在他腳邊,痛苦的哭訴著求於禍放過他。
隔著冰涼的雨幕,於禍看到了這人的臉,這是學校剛來的後勤主任。
三天前,饑腸轆轆的於禍坐在教室裡,從桌洞裡拿出一份已經冰冷,甚至快要壞掉的飯菜,飯盒打開的那一瞬間,餿味從裡麵蔓延了出來。
換做一般人肯定會直接丟掉,但於禍不能,因為他隻能吃這個,他十幾年的生命裡,能吃的從來隻有這個。
就在他麵不改色的勺起一勺飯準備送入嘴邊時,突然聽到了一道和藹的聲音:“同學,你怎麼在教室吃飯……這飯已經壞了啊,不能吃了!”
一個中年男人突然出現,他發現了於禍手中已經餿掉的飯,趕緊丟掉後從食堂裡,重新打來了一份新鮮的過來。
他把熱乎乎,香噴噴的飯菜塞入於禍手中,一邊看他吃,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
說自己新來的後勤主任,原本是打算趁著中午大家都不在時,看看各個教室的衛生和設施情況,結果沒想到看到了他。
還告訴於禍,以後不能在教室裡吃飯了,這是不允許的。
於禍抬頭,很想告訴這個笑眯眯的中年人,對他來說,中午在教室吃飯是允許的,但和他說話,對他好,是萬萬不允許的。
但話在嘴邊停留了許久,於禍還是沒說出口,反而默許了主任給自己送飯的行為。
他並不是貪圖那幾口熱乎的飯菜,而是,有人願意和他說話的感覺實在太美好了,美好到於禍即便知道這隻是一場夢,他也不想太快去戳破。
他告訴自己,再等等,再等一天,他就告訴主任,讓他再也不要過來了。
但於家的動作比於禍想象中的更快,他們發現了主任的行為後,在第三天,立馬勒令學校撤除了主任所有的職務,還屈辱的丟給他一把掃把,讓他每天頂著大太陽去掃地。
主任當然不肯,他即刻離開了學校,想去彆的地方找工作,但他投出的所有簡曆都石沉大海,在於家的警告下,沒有一個人願意對他伸出援手。
就連原本工作穩定的妻子,在重點小學上學的孩子,都受到了來自四麵八方的壓力和逼迫。
上有老下有小的主任終於崩潰了,他隻能答應了於家的要求。
但於家說,還不夠,他還必須要在於禍麵前痛哭,請求他能夠放了他。
於禍手裡的雨傘不知何時已經掉了,豆大的雨滴低落在他的臉上,砸的生疼,他想要解釋什麼,但話還沒出口,就聽到周圍傳來指指點點的聲音。
“這人怎麼回事啊?”
“還能怎麼回事,和於禍走得近,被於家警告了唄。”
“這人也正是蠢,於禍就是個災星,克死爹娘的玩意兒,誰靠近誰倒黴。”
充滿諷刺的嬉笑聲和著雨聲傳到了於禍的耳邊,他想要開口的動作頓了頓,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而是伸手從口袋裡拿出了一疊錢。
於禍想把錢塞給主任,但在他伸手的那一刻,主任卻好像碰到了什麼臟東西一般,猛地揮開於禍的手。
錢紛紛揚揚的撒了一地,他卻完全不在意,雙眼直勾勾的看著於禍,充滿了恐懼和憎惡,好似在看什麼怪物一般。
“你是魔鬼,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他說完,趕緊從地上站起來跑遠了,一邊跑還一邊大喊著讓於禍永遠都不要再來找他。
那天的雨真的很大,還有轟隆作響的雷聲,在這種情況下,主任跑遠的聲音誰都聽不清楚,隻除了於禍。
那一聲聲的求饒和驚恐在腦海中回響著,一遍又一遍,於禍眼中的光也逐漸熄滅了。
地上的紙幣被雨水打濕,染上泥漿,看上去臟亂不堪。
但於禍知道,自己隻會更臟,就如同那深淵裡的怪物,汙濁,惡心,還帶著厄運,會傷害所有試圖靠近他的人。
當時的教導主任是這樣,現在的阮唐……
不,不是。
他不能再害人了。
所以他騙了阮唐。
阮唐知道後肯定會生氣,這樣一來,他們就再也不會說話。
說不定他還會因為被欺騙,而去找老師調換位置,他們就不會再見麵了。
這樣就好。
這樣就能徹底的遠離他了。
也就不會被他連累了。
於禍平靜的看著窗外,眼神裡是化不開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