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慕淵說了書的來曆,翻了幾頁,與顧雲錦道:“可惜破損之處有些多。”
“好些年的手抄本了,也是難免的。”顧雲錦靠在蔣慕淵肩上,也認認真真看起了書上內容。
這一頁講的是西北沙漠裡的幾處綠洲,插圖上標注了大致位置,隻可惜,圖毀了一半。
兩人一塊看,時不時交談幾句,直到油燈光暗下去了,才發現差不多三更過半了。
蔣慕淵偏頭看顧雲錦,見她眉宇之間沒有倦意,也就不催她歇息,起身下床撥亮了燈芯,繼續守夜。
這一上一下的動作,到底也帶了不少涼意,顧雲錦縮了縮腳,說起了顧雲映。
“祖母不讓她說,”顧雲錦垂著眼,“看她那反應,隻怕真的關乎二伯父的出身,也許我們猜的是對的,二伯父的生母是狄人,隻是不明白,祖父怎麼會與狄人生下孩子……
可是,哪怕生母是狄人,他的父親難道不是祖父嗎?他從小到大,不是祖母養育的嗎?他怎麼能因為生母而割舍下另一半的血緣?”
蔣慕淵把顧雲錦攬進懷中,道:“看今日雲映的反應,我覺得內情會更複雜。”
顧雲錦挑眉,凝著蔣慕淵的眼睛,等他繼續說下去。
蔣慕淵道:“若隻是雲映的選擇,她的年紀和經曆擺在這兒,有些事情考量不周也很正常,‘二伯父的生母是狄人’這樣的訊息是可能叫她遲疑不決、不知所措的。
可這是祖母的選擇,你說過,祖母為人慎重、嚴肅,不會因一時的好惡而影響決斷,祖母臨死前還讓雲映發誓隱瞞的事兒,必然是她覺得不能說的,哪怕是顧家人裡頭,也不能說。”
顧雲錦認真想了想,頷首認同蔣慕淵的話。
十四歲的顧雲映會因為衝動、迷茫或者旁的緣由做出不夠周全的判斷,但生性謹慎的田老太太不會。
既然隱瞞是老太太的選擇,那大抵是因為其中內情,是足夠影響活下來的人的吧。
蔣慕淵伸手蹭了蹭顧雲錦的臉頰,道:“其實,隻要三舅哥沒有活著出現在狄人陣中、與我們對峙,那雲映說與不說,在局麵上都是一樣的。”
顧雲錦微怔,但也很快明白了蔣慕淵的意思。
從自家人的心境而言,自然是希望能弄清楚所有的來龍去脈,顧致澤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老太太想隱瞞什麼,顧雲映明明記得卻隻能倔強地說都忘了的是什麼。
可這些會改變顧致澤開城門的這一結論嗎?
通敵之事,一旦被朝廷追究,無論內情,顧家的結局都是一樣的。
哪怕顧雲映說出了花來,顧家人能在這花上在添上葉子、裝飾得美輪美奐去應對朝廷嗎?
不可能的。
麵向朝廷,蔣慕淵會給出的唯一的答案隻能是“不敵失守”,而不是“通敵淪陷”。
為了這一個答案,他甚至托到了從不參與此類事情的孫恪身上,哪怕將來有俘虜、有流言,也一概要往狄人的離間之計上推。
唯有如此,才能讓顧家躲過這一劫,也不讓聖上揪住蔣慕淵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