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起兵發難,為的就是在朝廷反應過來之前,先吞下中原幾座城池,否則等朝廷調兵到了,靠著城牆死守,能耗他多少時日!
孫璧隻想在南陵當土皇帝,喬靖他們想改天換地!他要北上、要圖京師,他能讓中原拖了他後腿、斷了他的補給?
要不是肅寧伯提前準備了,現在中原大半都得落在喬靖手裡。
至於我們,我們在蜀地那群人眼裡,就是軟柿子,想什麼時候捏就什麼時候捏!
我知道他反了,他坐著船來了,我能攔得住?
我攔得住個屁!”
薛淮溢越想越氣,氣得恨不能讓老百姓把拓了的河道再給填回去,哪怕上遊河水把兩湖淹了,也不能便宜蜀地那幫龜孫子!
可惜,這也就是氣話。
薛淮溢發了老大一通脾氣,而後收著性子去見肅寧伯,他再大的氣性,也不敢在肅寧伯跟前放肆。
他要哭慘,哭是真哭,慘也是真慘。
他堂堂一個兩湖總督,被蜀地那群瘋子逼的,連臉都不要了。
這會兒要臉,回頭真莫名其妙丟幾座城給喬靖,薛淮溢丟的怕是命了。
他到不了黃河,他家門口就是長江,他也不用等見著棺材,他先哭起來再說。
肅寧伯繃著一張臉,聽薛淮溢哭了一刻鐘。
平心而論,這怪不了薛淮溢,如今狀況,擱誰當兩湖總督都要哭。
肅寧伯奉旨領兵打喬靖,各種設想、防備都是謹慎又謹慎,他自然知道兩湖困境,可這困難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
先前蜀地還沒有動手時,肅寧伯就讓薛淮溢在上遊加強戒備,又叫程晉之去守,薛淮溢應得很好,但也跟肅寧伯交了底喬靖若突襲,真沒有信心守。
幸好,喬靖先打了金州。
肅寧伯讓霍籍在金州城铩羽而歸,但眼下局勢,朝廷還是防為主、攻為次,不是不想打,而是打不起。
“先守著,等朝廷調集兵力,”肅寧伯道,“之前是怕蜀地收到風聲,才聲東擊西,現在不用裝了,該調兵就調兵。”
肅寧伯說得篤定,薛淮溢其實不信,他能來當兩湖總督,必然不是朝堂上的新人。
全朝能有多少兵?
南陵沒打完,北境的不懂水戰,真調過來也是補去中原的,他們兩湖要靠,隻能靠江南水師。
可江南水師才多少兵、多少船?
東異俯首稱臣之後,朝廷在水軍上的投入就日益減少。
薛淮溢抹了一把臉,少就少吧,比他們兩湖沒有強,江南水師不能進吞蜀地,但幫著他守守兩湖,應當還能堅持一些時日。
肅寧伯要向朝廷請求增調兵力,薛淮溢也沒有閒著,會哭才會有糧,他接連上了三份折子請求增援,又寫信給朝中好友,希望他們能幫著說幾句話,等事兒都辦完了,他才對著安靜的總督府後院舒了口氣。
萬幸,先前朝廷下旨讓封王、將軍、總督的家眷進京,薛淮溢一個沒留,從八十老母到三歲稚子,全送進京城去了。
哪怕有一日兩湖不保,他奮勇守城而死,朝廷也不至於為難他們,隻要京師還在,他的父母妻兒不會受戰火流離之苦。
而文英殿裡,蔣慕淵一連三天看到薛淮溢的折子,挑著眉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