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成國公走出驛館,接過馬韁時,才發現下雪子了。
南方的冬天就是如此,雪也與北方的雪截然不同,這裡很多年都碰不上一回漫天大雪,大部分時候都是這種雪子。
很細很小,似雪非雪、似雨非雨,落在地上積不起來,沒一會兒就全化作了水,使得道路泥濘不堪。
成國公呼了一口白氣。
這樣的天氣,小公爺想儘快趕回江南行宮,隻怕不容易。
太濕滑了,比雪地都難行,一個不小心就打滑。
安慶回江南的官道算不上寬闊平坦穩當,現在是雪上加霜,人難走,馬兒也難走。
而這一夜的江南行宮中,聖上從噩夢中驚醒,大口喘著氣。
他瞪大了眼睛。
這兩天,他夜裡都讓韓公公留一根蠟燭,燭光透過床幔,不刺眼,也不會讓四周一片漆黑。
可這會兒,他的視線卻一片模糊,便是喘息,也讓他的胸口疼痛不已。
聖上沒有叫人進來,他聽著自己的喘氣聲,額上泌出了一層汗。
很難聽,很沉重,像是個大木箱子在地上拖著走的聲音。
手一抬,聖上把一隻木球扔到了地上,咕溜溜的滾出去。
外頭的韓公公聽見響動,趕緊披了衣裳過來,撩了床幔,道:“聖上,奴才伺候您用口熱茶?”
嗓子潤了,聖上開口說話的聲音卻依舊沙啞:“你說,朕是不是要不行了?”
韓公公的手一抖,撲通跪下:“聖上,您彆這麼想,就是染了風寒,會好的。”
“風寒死的人也不少!”聖上咬著牙道。
韓公公垂著頭,他深知聖上性情,這位是輕易不會把“死”字掛在自己身上的,上回劉尚書勸他立太子,都讓聖上往病入膏肓上解讀,最後氣得不行,今兒個肯自己說了,恐怕是真的意識到身體狀況不行了。
想了想,韓公公道:“聖上,如今朝中狀況,人心浮動,您若是真……那……”
“難道不是各個都等著朕早日蹬腿,好讓他們回北邊去嗎?”聖上嗤了聲,“你去叫賈桂來見朕。”
韓公公一愣:“現在?”
眼瞅著三更過半了。
“快去。”聖上催促道。
韓公公隻能去辦,直等了半個時辰,才等到了從被窩裡被叫起來賈桂。
賈桂對韓公公一拱手:“聖上這是……”
“雜家也不知道,”韓公公歎了聲,“賈大人快裡麵請。”
聖上隻留了賈桂,韓公公看了賈桂一眼,恭謹退了出去。
“朕怕是要不好了,”聖上說完,見賈桂嚇了一跳,又道,“不用寬慰朕,朕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一病不起,就是說朕。”
賈桂的心撲通撲通直跳,隱約有了些猜測。
隻聽聖上又道:“原是想和愛卿做兒女親家,最後卻沒有成,罷了,真成了,朕現在也不會叫你來了,朕不可能把皇位傳給睿兒。”
賈桂的心跳更快了,他想,他猜對了。
聖上連夜傳他,看來是要尋新帝的輔政大臣。
眼下幾位公侯伯爺、三公都不在這兒,聖上也就想到了他這裡。
這是他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