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寒月兔半夜偷溜進城主府,給俞喬送過東西後,可能是被夏侯衍察覺了,城主府的守衛越發嚴苛,大大小小的陣法遍布,若無許可,根本進去不了。
吳若嘗試了許多次,都沒能將東西送入城主府,隻好在外時時盯著,尋找時機。
皇天不負有心人,讓他捉住了一隻小鳥。
柔娘被帶到謝留麵前,她憎恨所有的人修,就算禦獸宗向來標榜自己從不濫殺妖魔,結契也全憑靈獸自願,若是這世上的名門正派,當真行得正坐得端,又怎會有夏侯衍的存在。
不過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她看向座上那孱弱的少年人,譏諷道:“堂堂禦獸宗少主,想不到也要看夏侯衍的臉色,連自己的靈獸都拱手相讓,真是廢物。”
吳若怒道:“放肆!”
謝留抬手製止他,麵色溫和,甚至帶著點笑意,“你就是小喬的那個朋友?”
“朋友?”柔娘將這個詞含在舌尖上呢喃,冷笑一聲,“以前或許算,現在卻不是了。”
謝留露出遺憾的神色,“小喬為了救你甘心嫁入城主府,沒想到,你卻是這般看待她的。”
柔娘臉上的冷笑僵住,一寸寸將目光挪到他臉上,“你說什麼?”
謝留沒說話,隻眼帶深意地看著她,柔娘的神情在他的目光下漸漸崩潰。
在謝留開口的瞬間,其實她就已經被說服了,甚至在之前,質問俞喬的時候,她心裡還是相信她的。
她不同於那些個滿口誅妖除魔的正道修士,尋妖鈴響破天,她都裝聽不見,隻因為砸破了袁茫的頭,就隨她踏上妖船。
柔娘之前思考過,俞喬是太珩派的劍修,她明明可以藏起自己的妖氣,光明正大地行走在太陽底下。就算作為妖,成為禦獸宗少主的靈獸,都比卷入無方城這趟渾水當中好。
她想不通為什麼,因為她隻是一隻無足輕重的小鳥妖,從不覺得有人會為了她甘願涉險。
柔娘轉頭往外衝,被吳若伸手截住,謝留溫潤的嗓音在她背後響起,“你這樣莽撞地衝過去,隻會壞了她的布置。”
柔娘停下腳步,回頭問道:“你們是計劃好要做什麼嗎?”
“小喬不願意看到你繼續在任何人的掌控下活著,你是一隻鳥,就該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翱翔。”謝留說著,低低咳嗽好一陣,才又繼續道,“夏侯衍氣數已儘,無方城應該變天了。”
人修從來都是狡詐的,柔娘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他。
可俞喬曾經和他結契,那夜她們相見,也從未說過她是被逼迫的。
謝留接過長老遞來的要,慢慢喝著,沒有催促她,直到碗裡的湯藥飲儘,過了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鳥妖才開口道:“我可以做什麼?”
謝留示意吳若遞上東西,“你能從城主府安然無恙地出來,想來也能進去,我要你避開所有人,把這兩樣東西送給雪姬。”
“雪姬?”柔娘不解,“這是什麼?”
“雪姬替夏侯衍控製著所有妖獸,隻有先擊潰他們之間的聯係,才能動得了夏侯衍的根基。”
柔娘不知道謝留這人是有什麼毛病,每一句話非要講得雲裡霧裡,繞來繞去,俞喬怎麼會看上他的?
“你是想挑撥他們的關係?”柔娘搖搖頭,“不可能的,雪姬不可能背叛夏侯衍。”要不然,夏侯衍手裡成千上萬的妖獸,又何須忍受至今。
謝留口氣也不太肯定,無奈道:“行與不行,總要試試才知。”
柔娘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好,我替你送進去。”
“彆告訴任何人,小喬也不行,她不希望將你牽扯進來。”謝留頓了頓,說道,“她害怕傷到你。”
俞喬不願意告訴她,原來是怕傷到她。
自己還是太弱小了。
柔娘紅著眼點頭,化作小鳥從窗口飛出。
秦無念在院門前瞥到那一抹黃影,尋妖鈴在袖擺裡玎璫脆響,熟悉的妖氣,是那天被小師妹救走的鳥妖。
他在城中呆了幾日,多方打聽,禦獸宗的人向他投來橄欖枝,秦無念才將所有的片段串聯在一起。
他的小師妹,太珩派前掌門座下弟子,如今竟然和妖邪為伍,淪為了半妖。
虞喬就是他千方百計要找的那隻魚妖,被禦獸宗少主從黑市買下,結成契約,又為了夏侯衍與他斷絕關係,這其中想來還有許多門道他沒有掌握。
原來前一日,夏侯衍最後那句話,是這個意思。
為了沈依溪的傷,他耗費了太多心力,才會遺漏這麼多重要的消息。
那日在朱雀塔中看到無聲無息躺在地上的身影,他整顆心幾乎驟然裂開,直到顫抖著手去試探她的脈搏,確認沈依溪還一息尚存時,他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才慢慢平複下來。
他抱著沈依溪,神魂慢慢歸位,至此,終於認清了自己的心,他是愛沈依溪的。
他不想再一次嘗到失去她的痛苦。
厲吟秋身死,他翻遍整個太珩派,都沒有找到那片逆鱗,極有可能在虞喬身上,她還有能挽救沈依溪的心火,既然已淪為半妖,他這個新掌門自當清理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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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方城護城結界外的風暴不再那麼頻發,靈濁二氣在長久的廝磨中,已經快漸漸達成平衡。
山川不再移位,地動也消停下來,□□平息,靈濁對衝隻會對靠引氣入體修煉的修士產生損害,對普通人來說,已經沒什麼影響了。
凡俗的城邦之間開始漸漸恢複往來商貿,躲過一劫的難民也紛紛啟程回歸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