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喬之前從沒見過他用劍,不過,姬長離潛伏在一個劍修門派,用劍也是理所當然的。
淩厲的劍氣收束,磅礴劍意轉而化為輕風拂麵,俞喬神識恍惚間,隻覺得自己渾身都拂過一抹暖意,手掌旁被蹂.躪過後的殘花,竟然抖動著歪歪扭扭的枝乾,從葉片中擠出了一個新鮮的花骨朵。
姬長離的劍意如春風,拂過殘敗的大地,引起生命複蘇的簌簌聲響,他鬆開手,長劍碎成點點暖光,消失不見。
他手裡的劍是命劍,與他的人如此截然不同。
這世上很多修士都用劍,但隻有入了劍途,煉出自己的命劍,才能被稱為劍修。
俞喬想起厲吟秋和姬長離相似的五官,獨獨隻是缺了一顆朱砂痣而已。
她忽然之間明了了,厲吟秋根本就不是他的馬甲,厲吟秋就是姬長離,姬長離就是厲吟秋,他們是同一個人,姬長離根本就沒有頂替彆人的身份。
那他們原來是舊識啊,說不定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互生情意,是天經地義的事。隻不過後來不知因何緣故,一個成了魔,一個成了天生克魔之人。
這不就是妥妥的男女主標配人設嗎?
《上邪》評論區cp黨爭厲害的原因之一,就是姬長離這個反派中後期戲份過重,幾乎蓋過了男主的光輝,到了最後,他為了女主甘心烈火焚身跌入深淵,簡直是光環大爆發,魅力值碾壓無數個秦無念。
真論起來,他才是靈魂男主。
而女主沈依溪,不論是原著裡神魂融合後的人,還是此刻半跪在不遠處的人,其實都應該稱呼她為淩溪更合適。
她這個平平無奇的惡毒女配,終究逃不過見證彆人神仙愛情的宿命。
俞喬覺得自己心口有些難受,可能是心臟重生的時候沒有長好,或許真的是哪條經脈搭錯了線,血流不暢,所以堵得慌。
“師弟,你為何變成這樣了?”淩溪撐著劍從地上站起身,雪白的中衣染血,長發在風中飛揚,她就算身受重傷,脊背依然挺得筆直,乾淨又純粹。
姬長離淡漠道:“我一直都是這樣。”
淩溪臉上露出猶疑神色,她的靈魂在朱雀塔中燃燒兩百多年,原有的記憶也被燒成了灰燼,如今殘缺的魂魄上,隻還殘留著些許難忘的火星罷了。
一直都是這樣嗎?可她記得他不是這樣的。
姬長離轉動腳步,淩溪驀地抬起手中劍,“你不能走。”
“你攔不住我,你再燃一次魂火,神魂定會當場崩潰。”姬長離口氣冷漠地近乎無情,腳步沒有絲毫停頓,朝著另一個人走去。
俞喬在他的腳步中慢慢睜大眼睛,愣愣地被他彎腰抱起。
大魔頭這算是選擇了她嗎?俞喬有些不敢置信,畢竟她真不覺得自己在他心目中有這麼重的分量。
姬長離抱著她,頭也不回地禦空而起,俞喬越過他的肩側,看著廢墟當中,孤零零站著的那一抹白影。
淩溪眉宇間露出猶疑的神色,抬起頭來,往前邁了一小步,蒼白的唇微微闔動。
看她的口型,是在喊,靈還……
俞喬拽著姬長離衣襟的手指不由得收緊。
彤獸在天空盤旋,長嘯出聲,城中妖獸都隨著它的召喚騰空飛起,姬長離抬手插入城防大陣中,在破曉的天光中,掏出了一個大洞。
妖獸魚貫湧出。
晨光灑向大地,一夜過後,無方城最繁華的中心地段被夷為平地,到處都是地裂塌陷,煙火尚未平息,但除此之外,外圍的民居和商街卻未受到太大的損害。
頭上的獸鳴慢慢遠去,居民才從躲避處互相扶持著走上大街。
好些人腳軟地走不動路,他們從來不知,自己腳底下竟然藏著這麼多妖獸,每日裡睡在刀尖上,都還渾然不知。
西南方的高閣上,廊下的白帳上一抹潑墨狀的血痕觸目驚心,謝留整個人都透著行將就木的死氣,禦獸宗三位長老圍坐在他身旁,為他渡靈力。
他不惜動用分神,引來天道壓製,下令讓俞喬殺那人,卻遭到她的反抗。
兩相夾擊之下,他這具身體怕是要不能用了。
謝留眉頭皺起,驀地睜開眼睛,吐出一大口血。
“少主!”吳若扶住他,“我們現在就回禦獸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