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德何能,從許為水嘴裡撬出了“對不起”三個字。
“你挺好笑的。”薑換說,完全不因為這句遲來的道歉多麼感激或釋然,他隻覺得悲哀和諷刺,“怎麼,發現講道理沒用,打算道德綁架我了?”
“我沒有那個意思,請你相信。”許為水的道歉大概下了極大決心,以至於過後說出什麼都不再把自尊當回事了。
他越說越流暢:“阿換,我不知道《觸礁》給你帶來這麼多傷害,現在我道歉,以後無論任何劇本一定先尊重你的意見——”
“不需要。”薑換堅決地打斷許為水,“我說過不會和你合作了。”
許為水被噎了下,他沒想到薑換真的把自己的話當耳旁風,略一思考後,他毫不在意地繼續道:“不想合作,我不會逼你。但半途而廢總不好吧?我們現在至少一起完成這部作品,讓它好好地、圓滿地收個尾,行麼?你在裡麵的表現,我們團隊都有目共睹,展映以後明年會送到各大電影節,你一定能更上一層樓,你想得獎對不對?我可以……”
“我不會再跟你合作了。”薑換不帶感情地說。
第二次重複,最開始疼痛的嘲諷感也變得麻木,沒什麼負擔,更不產生背棄契約的愧疚。
他知道這讓許為水為難,缺席路演和宣傳無疑會一定程度破壞作品完整度,甚至連累剩餘兩位主演,但薑換顧不得那麼多了,他現在想自私一點。
《觸礁》的故事本身就三兩句說不清楚,演員需要投入極大精力,才能讓許為水滿意。不隻是薑換,他和蔡紫桐、穀非魚交流過,三個人都被折磨得痛苦不堪。
那兩人的感情相對單一,不斷地往深處挖掘就可以了。
薑換還得往廣度繼續拓展,“淩霄”這個角色想了什麼,做了什麼,他為什麼拍攝過程時三個人的感情糾葛已經令他筋疲力儘過一次,許為水不斷地煽風點火更是叫他最後人戲不分。好長一段時間裡,薑換睜眼是勾引寡婦的淩霄,閉眼是與年輕人在閣樓裡偷情的淩霄,仿佛那是他的一個陰暗麵,帶出了所有不能對人言的難堪。
他本就懦弱,脆弱,假裝冷淡,所有的美好感情都不會在他身上開花結果。
淩霄死了,他很難再印著這些醜陋欲望活下去。
但切開血肉的痛苦太撕心裂肺了,薑換最後還是承受不了。
他甚至不如戲裡的角色勇敢。
這些有的是許為水帶來的,有的是他本身的性格缺陷,僅僅被許為水放大而已。即便如此,他不願意再繼續。
薑換機械地撫摸左手腕上橫亙的長疤,眼睛裡的光一點一點暗下去。
耳畔許為水還在試圖挽留:“當初拍攝你也沒有立刻提出來,我是後來才知道你覺得不對勁,我們各退一步吧薑換——”
“各退一步就是《觸礁》的路演我儘量參加,但不保證全程都在,因為這部電影的拍攝過程讓我非常不愉快。從前過分信任你會真的為我考慮,現在也付出了代價,我們兩清。後麵3部電影的錢會轉回你的賬戶,所以請不要再試圖乾涉我。”薑換把話說得很絕,“你答應的張安妮合作關係到此為止,希望你遵守諾言。許導。”
言罷,他又等了十幾秒鐘,確認許為水沒有提出反對意見——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之後,薑換掛了電話。
他胸口激烈地起伏數次,過快心跳這才慢慢地找回了原本節奏。
不是早就明白孰真孰假了嗎?
現在不是也有人說,“遇見你很開心”了嗎?
被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