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的35路遲遲未到,喻遐靠上信息牌的金屬側邊,棱角硌著後背,他放空好一會兒後突然站直,從兜裡拿出手機。
“現在收工了嗎?”喻遐問得幾乎迫切,和剛才假裝淡定截然相反。
薑換慢悠悠地回了他一個電話。
隨著刷卡的“滴”聲,薑換那邊傳來了嘈雜的交談,過了會兒,喻遐聽見那些雜音漸漸地消失,薑換變得清晰又分明。
“收工了。”他說,好像有點疲倦所以聽著沙啞。
喻遐在公交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我現在也結束了,在回家路上。”
薑換說,嗯。
最後一排的車窗半開,微冷的夜風呼啦啦地灌入聽筒,像無法訴說的複雜心緒,帶著晚星的白光,穿越數公裡後抵達一處未知的街道,被薑換接收。喻遐看著街景後退,他的心跳越來越快,促使他把幾個小時前就想說的那句話抵在舌尖。
“那你能過來嗎?”喻遐問的很小聲,怕被拒絕,因為這是個無理取鬨的要求。
薑換果然一下子沒聽懂:“嗯?”
“你過來嗎?”喻遐閉上眼睛,“想你過來。”
大約兩三秒鐘,還是那麼慢條斯理不知道著急的腔調,但多了點笑意。
“好的。”薑換說得很溫和。
深黑色的視野中仿佛宇宙大爆炸那樣,一瞬間絢爛無比。
敲門聲響起後幾乎沒等,那扇薄薄的防盜門就敞開了,喻遐穿一件藍色T恤,手裡拿著削到半截的蘋果,看向他時就笑了出來,說這才半個小時。
“我坐飛機來的。”薑換進屋,還是穿的先前那雙拖鞋。
喻遐關了門,蘋果皮從指間一寸一寸地變長,他不信薑換的話,說:“你不會就在附近拍戲吧,今天根本沒去師大。”
“我不在,你拍的照片又是誰?”薑換不太客氣地說,但也承認了,“晚上在林蔭大道,有一場夜戲,但隻拍了兩個鏡頭所以結束得早。”
林蔭大道旁邊是四通八達的林蔭立交,確實可以抄近路。喻遐在心裡估算時間,點點頭,削完蘋果後利落地從中間切開兩半,遞給薑換。
夏末秋初不是蘋果的季節所以吃起來偏酸,薑換感覺腮邊輕輕抽搐一下,緊隨其後一股香甜充盈口腔。
客廳收拾過了,儘管仍然看著落魄但整潔不少,加之電視機裡傳來誇張的偶像劇台詞,暖黃燈光,手裡的蘋果,薑換覺得這裡比上一次來的時候更像一個家。他坐在喻遐身邊,側過頭,燈光下深藍色T恤襯得喻遐後頸皮膚蒼白得幾乎透明。
薑換按住最上方凸出的脊骨,喻遐本來低著頭,被嚇一大跳,抬頭看他。
“換個電影看嗎?”薑換若無其事地問。
手倒沒拿開,反而變本加厲把掌心貼在喻遐的後頸處。
感覺皮膚相連的地方一點一點變燙,薑換終於滿意地看見喻遐因為他發生情緒波動,耳尖上開始發紅,眼睫不停地閃動著。
但他說話還鎮定:“嗯,好啊,你想看什麼?”
換了兩個頻道,剛好有個電影節目在放一部動作片,是前幾年獲獎的韓國片子,警匪題材,打鬥拳拳到肉而且劇情也連貫。
他們開始看時劇情 已經過了1/3,喻遐很難集中注意力在屏幕上。那股枕頭上也有的帶著檸檬草氣息的香水味變得淡,卻因為是薑換頸間、袖口傳來,於是濃度加倍,讓他更加心猿意馬。
可內心躁動,手腳越放得規規矩矩,假裝能抵擋腦海深處一陣又一陣的暈眩——奇怪得很,分明連最最親密的事都做過了,他還會因為若有似無的撩撥呼吸困難。
電影裡劈裡啪啦的槍響就在耳邊似的。
他似乎也跟著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