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茉如沒等周予白回答,像帶著篤定的信念,說:“對,你爸爸是愛我的!”
但她的指尖很涼,抓著周予白的時候,像被抽乾的白骨。
兒子也是她的稻草,周予白明白。
所以他不能讓自己的靈魂被撕碎,他得好好的,他得讓親人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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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域回到公寓,按了半天門鈴,門才打開。
客廳沒開燈,整麵的落地窗拉著厚重的窗簾,又陰又暗。
這可是在白天。
裴域沒注意周予白的表情,也看不清楚,他問:“您母親回去了?”
“嗯。”周予白很慢地往臥室走,說,“你跟‘秋承’那邊的人解釋一下,再看這周行程哪天空,重新約一天去參觀。”
裴域應:“明白,我會協調好。”
周予白進屋的時候扶了下門框,停了停又道:“我衝個澡,很快,你讓楊秘書把上次會議的記錄整理好,我等會兒到辦公室要看。”
“好的。”
裴域打電話安排完工作,覺得暗,又把窗簾拉開了。他在客廳站了會兒,聽不見動靜。
公寓隔音好,他以為聽不見浴室的聲音,但實在靜得出奇,他往主臥走:“老板——”
周予白斜躺在床邊,他頭發還掛著水,陰濕了枕頭。
裴域不忍叫醒他,準備出去時碰到東西,周予白醒了,他有些迷糊地看著裴域,腦子還沒從睡夢中完全清醒。
“裴助,我……”周予白有點不可思議,“我剛才睡著了。”
從浴室出來,他頭沉,隻是想歇一分鐘,沒想到閉上眼就睡著。
裴域道:“老板,您睡吧,我把工作幫您推了吧?”
“不用,不能再耽擱了。”周予白坐起來,撿起枕邊的毛巾擦著頭發,聲音聽不出是慵懶還是疲憊,“沒想到我竟然也能這麼快入睡。”
裴域也沒想到,他在周予白身邊工作,任何環境休息,從沒見過自己老板哪次能睡得這麼快。
餘光掃到床頭櫃上的藥瓶,他仔細打量著。
“您昨天吃這個了嗎?”他問。
“嗯,頭疼,怕睡不著吃了一粒。”周予白不甚在意道。
裴域張大了嘴,做了個誇張的表情:“還真是這樣!”
周予白放下毛巾
,緩緩掀起眼皮:“怎麼了?”
“我早上給喬小姐打電話找您,提到了您有過敏和失眠的狀況。她當時問我您有沒有同時吃安眠類和治過敏的藥物,說同時吃有可能會加重沉睡。”裴域一拍手,“果然!”
來的時候,裴域隻是簡單講了他去找喬咿的經過,周予白以為她隻是被裴域喊上一起找他的。
床頭靜靜擺著藥瓶。
“她怕我睡過去嗎?”周予白無意識地低聲問。
裴域沒聽清:“什麼?”
“她……”周予白身子一晃,直直倒在了地上。
周予白發燒了,但沒人發現。裴域急得打了急救電話,送到醫院一測,三十九度二。
醫生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燒的?”
裴域道:“……不知道。”
醫生:“發燒成這樣,沒人注意,他也沒喊難受嗎?”
“他沒喊過難受,就是之前說胃疼,吃了藥,他就沒再說疼了。哦對,昨天還過敏了,吃了過敏藥。睡不著,又吃了一粒安眠藥。”裴域越說心裡越不是滋味了。
醫生無語地看了眼裴域,繼續寫著手裡的東西,嘴上嘀咕:“這不是胡來嘛!病人亂吃藥,你們也沒人管管!”
“他晚上自己住……”前兩種藥是裴域給周予白吃的,但最後的安眠藥真不怪他。
醫生又看了他一眼,歎口氣。
這次,周予白大病了一場,在醫院住了三天。對外都瞞著,說是出差了。包括周家那邊,他也沒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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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裡。
喬咿休息了一天就緩過來了,身上的疹子消了大半,隻有嗓子還有點啞,不過她去醫院複診,醫生說按時吃藥,不要過度用嗓。過幾天就會好。
老言又親自給她打來了電話,沒強求她一定要入職,隻邀請她到工作室看看。
喬咿這次沒再推脫。
老言的工作室換了地方,從以前租的破舊小彆墅,換到了市裡的寫字樓。
寫字樓不算新,喬咿去的時候是上班高峰期,四台電梯外都是人,喬咿等了兩趟都沒擠上去。
但二十五樓,她更沒勇氣爬樓梯。
又一趟電梯到,呼啦啦全往裡湧,喬咿又沒擠上去,無語凝噎又羨慕地看著裡麵的人。
電梯還沒上行,最外麵的男孩抱著個盒
子,朝她眨了眨眼:“你上來啊!”
剛才他倆都在外麵等了兩趟,男孩給過她一個共勉的微笑。
“這擠不下了!”有人吆喝,“門口的關門了——”
“等等!能的!”男孩說著把雙手舉國頭頂,他那盒子大,這下空出一塊足夠一人的位置。
“快來呀!”他衝喬咿又使勁眨眼。
喬咿趕緊往裡進,正好能站下。男孩怕身體貼到她,還往後擠了擠。
電梯門關了,男孩舉著胳膊咧嘴笑:“我就知道你瘦,一定能站下!”
喬咿也笑,發自內心地說:“謝謝你。”
“沒事,這兒電梯就這樣,等我有錢了買個直升機從外麵上來。誒不對!我有錢了乾嘛還上班呐!”
電梯裡小,男孩說話都能聽見,全都在笑。
喬咿看他胳膊在抖,說:“我幫你拿吧。”
“彆彆。”男孩皺著臉,“大老爺們再舉不動這個了!”
旁邊有個男的也要幫他。
他:“彆!弄灑了老言該罵我了!”
喬咿歪了下頭,想問此老言是不是她來找的那個老言。
隻是電梯裡進進出出,男孩跟旁邊人說話,她尋不到機會。
電梯到了二十五樓,男孩喊聲“再見哦”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喬咿第一次來,按著門號找工作室。這個寫字樓性價比高,選這裡做辦公的公司很多。
“小咿。”喬咿還沒找到,聽見後麵人叫,老言靠在門上,咬著根煙,“喲,小姑娘兩年多也沒變,還這麼慢。”
喬咿回頭,有點不好意思:“電梯擠不上來。”
想了下,馬上又說:“我下次會算上等電梯的時間,早點到。”
老言一笑:“沒事,美女我可以等。”
老言雖然叫老言,但人沒特彆老,今年三十二歲。他的工作室就叫“老言工作室”,門牌歪著,也沒人管,喬咿很怕它會掉下來。
他人常年就是一副不洗臉、不梳頭的姿態,咬著煙也不點,晃悠在前麵介紹。
除了這個工作室,旁邊兩間也都是他的。
“這裡是動畫組的,這裡是配音室。”老言雙手比劃,“我們現在做的動畫大部分是找聲優來配,有時候彆人也從我們這找聲優。”他一笑,眼角細紋橫飛,“我就臨時找
外麵的聲優,說是我們這的,賺介紹費。”
喬咿不知道該不該認同,擠了個笑。
兩年半前老言工作室還在郊區的時候就這麼乾,否則喬咿也不會接到他的活。
不過那時她做的可不是配音。
“要不要開開嗓,來試一段?”老言擺了下頭。
他這招很管用,喬咿有一段時間沒進配音室了,眼睛都舍不得從各個陳設上移開。試完一段,她更是止不住地興奮。
老言戴著耳機在外麵,等她出來了,還在回味:“嗨,你還真行啊!”
喬咿抿唇笑。
“不過你嗓子怎麼有點啞,該不會是酗酒抽煙吧?”老言捏著調,“彆說搞這行了,就是平時,抽煙酗酒可都不是好事。”
喬咿看著拿著煙的老言教育自己,覺得好笑,說:“我嗓子有點發炎,過幾天就好了。”
老言:“能好就行,那你今天少說話,嗓子是配音演員的劍,用它披荊斬棘的。”
喬咿用力點點頭。
“怎麼樣?”老言坐在老板椅上一轉,“來我這兒嗎?”
“很想來。”喬咿坦誠道。
這是她參觀完的感受,雖然這裡不像處處都是精英氣的白領公司,飲水機裡水快喝完了也沒人換,畫就在地上扔著,但是莫名又有吸引喬咿的地方,讓她覺得很興奮。
老言嘖嘖兩聲:“你這會行!還沒聊到工資呢,就交底說很想來,這還怎麼給自己抬價?予白光顧自個當霸總了,也不教教你。”
喬咿表情僵了。
老言很沒眼力見地壓低聲說:“我不跟彆人講,你跟我說說,你倆啥關係。”
喬咿乾巴巴站了幾秒,說:“沒關係。”
“太好了!”老言喜形於色,“我真怕請個總裁夫人來,打不得,罵不得!”
喬咿不自在地深吸了口氣。
“彆誤會我不打女人,這是個比喻。”老言手基本上算是廢的,又擺了下頭,“走,辦公室談談待遇。”
喬咿剛都沒發現,他還有辦公室。
其實就是一間屋,裡麵有台電腦和投影儀,開工作會或者開茶話會的時候,他就得讓出來。
入職待遇和工作內容談完,老言說:“你覺得行,就帶著東西來入職,我門路多,能接來很多工作機會,你好好乾,
紅了可以把我踹了。但我這底薪一般,按你接工作的收入,我抽你五成。”
喬咿也不清楚市場價位,爽快說:“行。”
老言道:“我是不是剛說抽你六成,你也同意?”
“你要改嗎?”喬咿無語了。
“彆激動,我不改。”老言攤手,“我就是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