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抱歉,沒讓您如願,更沒能給您孫子付上首付。”林故若清亮的聲音響起,老奶奶緩緩扭頭看向她,驚恐地往女兒身邊靠攏。
老奶奶自然是沒想過林故若和容磊會出現在病房裡,就像她同樣沒想過自己上次睜眼時終於見到了久不見麵的幾個子女和孫輩,再次睜眼後就隻餘下二女兒一個。
“您不需要害怕,我不會拿您怎麼樣的。”林故若走到病床邊,柔聲細語的陳述著事實,“我等在這裡,原本是為了向您討一聲說法和一句道歉。在您醒過來之前,我做過以下幾種假設,甚至想過怎麼和您把事情發生的順序給捋明白。”
林故若說得非常緩慢,吐字清晰,每個字都在拷問著老奶奶的良心。
“或許您是怦然倒地,誤會了,神智不清,覺得我撞了您,具體您怎麼倒下的,我不知道,因為當時我眼睛裡除了我身後這位,根本看不到其他東西。”
“或許是您女兒和您的陳述說了差錯,您聽岔了什麼,她誤解了什麼,您想清楚後會還給我一個應有的清白。如果不是我親耳聽到,我也沒想過事實會是這個樣子的。”
“嗬。”林故若突然覺得沒意思,她懶得再講下去,也不再需要對方的道歉。
林故若從卡包裡摸出張名片遞給老奶奶的二女兒,“您以後一定能有需要聯係我,拿好吧,不謝。”
二女兒看清名片上的字體,立馬變了臉色,“你咒誰呢?”
這是張白底黑字的名片,印刷上看起來和普通的名片毫無差彆。
前提是上麵鬥大的字體不是“清平殯葬一條龍業”的話。
“你猜我咒誰?”林故若反唇相譏,“我這張名片是送你們家誰用的,歡迎你們自己對號入座。”
老人不明所以,驚恐萬狀地看著二女兒赫然起身,碰掉了桌上剩下的半個蘋果,怒嗬,“你威脅我!”
林故若嗤笑,“我威脅你什麼了?賣水果的喊你買水果算威脅嗎?我們家就是乾這行的,看和你有緣,算什麼威脅,夜路難行,我勸你慎行。”
言儘於此,林故若回眸看了眼容磊,輕喚他,“走了哥哥。”
散漫靠著暖氣片站的那人原本在用手指轉著打火機看笑話,聽到這聲哥哥怔愣了下才回神。
容磊眼尾微挑,“再喊一聲。”
“想的美,你也可以留下彆走。”林故若笑盈盈的拒絕。
病房門突然從外麵被推開來,出去吃飯的李念和易輕塵進門依次。
李念確認標簽後把飲品分給林故若和容磊,她沒買易輕塵的份。
易輕塵手裡拎著袋水果,半個眼神都沒分給病床上的人,他朝著容磊提溜了下,“下午你給我發消息,讓我帶的東西還有杏兒,Serene附近沒賣得,剛剛路過樓下水果攤就順帶給你買了。”
“謝了。”容磊頷首,戲謔講,“現在不用了,垃圾就該拿出去扔掉。”
老人摔倒的那條人行道上,滾落的杏被日頭烤乾失去了水分,隻剩下皮核癱軟附在石板上,看起來汙穢不堪,被行人小心翼翼的繞過去。
“你有病。”易輕塵冷漠的給出評價。
林故若用力吸奶茶,兩腮鼓起又凹下去,接話補充,“他那是病的不輕。”
容磊默然,“……”
林故若熟稔的挽上李念的手朝門外走,她看不見身後聽到容磊和易輕塵交談後的老人恍然想起些什麼,滿臉愧疚。
正掙紮著坐起來,手伸向門外她離開的地方,口裡用方言嘶喊講著,“對不起。”
林故若腳步沒停,他們之中沒人停步,沒人回首。
誰都沒去接受這句道歉,遲來的、不被需要的歉意,除了能讓致歉人感覺到心中得到寬慰外,沒有任何用處。
林故若救人無悔,可她和她的朋友為這件事耗了長達七個小時的時間。
她又不是彆名聖母瑪利亞,憑什麼要原諒一個因為她有錢,所以想敲詐勒索出半套首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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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吻過臉頰,四位容貌出眾的男女並肩站在醫院門口,下午被碰瓷打亂了所有的節奏,現在一切重回正軌。
誰都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方式道彆,氣氛詭異。
林故若在心裡歎了口氣,把手從李念臂彎裡抽離開來,拍了下好友的肩膀,嬉皮笑臉的講,“美女賞個臉送我回家嗎?”
“送。”李念肯定,視線落在容磊身上,“你是在這等我提車來接你,還是和我去停車場?”
“我。”易輕塵剛開口。
便被李念噎回去,“你站這兒等我開走在動,謝謝,麻煩跟我保持距離。”
昏黃的路燈扯著李念瘦長的影子走遠,林故若如釋重負的脫下身上的外套,食指勾著遞給容磊,燦然一笑,“還你。”
容磊沒接,打火機躥出幽藍火苗,倒映在他深邃眼底,清冽的嗓音散在風裡,“改天再還吧。”
改天再還,即提前為下次見麵找到借口。
林故若卻不肯接受,她強行把外套塞到到容磊手裡,倔強講,“我偏不。”
“行。”容磊拿她無可奈何,配合地說,“你偏不,那你是不是可以解釋下,為什麼回國不和我說?”
為了不擋著人,他們站在門口最邊緣的位置上,大廳裡透出來的光太暗,照不穿誰身,難反映誰心。
容磊吐出口煙圈,白霧散儘,林故若再次從他眼睛裡找自己。
林故若把一切歸咎於容磊的眼睛太勾人,她再一次決定隨心所欲。
於是她湊近,墊腳,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