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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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宵未眠, 情緒和體力都維持在難捱的某個節點,霓虹燈一點點熄滅,朝霞覆蓋上整座城市, 林故若終於下定決心。
她決定再給自己半個月,學著一點點從容磊身邊抽離掙脫。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總是遭殃的。
長時間緊繃的那根神經斷掉, 林故若昏睡過去,再睜眼,斜陽西沉, 自己很明顯已經延誤了中午的航班。
應長樂冷靜地遞給她杯咖啡, “我為你買了晚上八點那班直飛的,理論上我們還可以吃頓飯再走。”
林故若歎氣,“你醒了為什麼不喊我?”
應長樂反問, “比你早醒半小時, 你鬨鐘呢?”
“……”林故若敲著腦袋不得不接受現實。
這事就怪容磊, 彆的誰都不怪。
她昨天和謝雷嘮容磊,然後就顧著思考人生,給訂鬨鐘的事情忘記了。
林故若直接穿著寬大的棉質睡衣上飛機。
舊金山直飛南平十二個鐘頭, 她買的頭等艙自帶床褥和娛樂設備, 艙門關起來就成一個小宇宙。
眼罩戴好, 毛毯一裹, 誰都不愛。
林故若覺少, 早上睡過一會兒,現在便怎麼樣都睡不著了, 她閉著眼強迫自己處於黑暗裡, 算是在進行某種逃避現實的行為。
開始是心無旁騖的數羊, 後來不知為何, 腦海裡一直是容磊的畫麵,就改數容磊。
“一隻容磊、兩隻容磊……七十九隻容磊。”林故若的呼吸漸漸均勻,人放鬆下來,遁入夢境。
她覺得自己能睡完過半航程,實際上並不能夠。
林故若突然手指發力攥緊被角,直挺挺地做起來罵了句,“遲早殺了容磊。”
她罵娘之前是夢到了的高二那年籃球賽的場麵。
一中全年級十二個班,抽簽兩兩對決,層層角逐之後掙冠軍。
初賽抽到了組籃球隊都費九牛二虎之力的文科班,贏是板上釘釘的事,沒什麼大看頭,林故若嘴上說著不去,實際上還是去了,帶著水。
少年容磊扣籃時會高高跳起,反手三分球時,場下觀眾都呼吸都隨之一窒,接著籃球從框裡落地彈起,又是鋪天蓋地的叫好聲。
舉手投足間都帶著欲,掀起球衣下擺擦汗時會露出勁瘦的腰線,肌理分明卻不突兀,是少年人獨有的好身材,林故若總能聽見文科班的女生小聲討論他的腰一定很好。
然後容磊接過了彆人的水,林故若站在人群外冷漠地看著他,轉身就走,順便把水扔到了垃圾桶裡。
喜歡他的人實在太多,林故若從來沒告訴過容磊那天她也曾站在人群外,不夠後來她場場都去。
不同的是彆人高聲喊,“加油!”
她偶爾在容磊看過來的須臾,開閉嘴唇用唇形讀,“減油!”
雖然沒看清給容磊遞水的女孩子長相,但是個雙馬尾。
雙馬尾是吧。
林故若扯下眼罩,映入眼簾窗外的景致,飛機正在飛躍晨昏線。
後麵是一片昏暗,前麵則是白亮的,林故若趴在窗邊,看雲層厚密如布幕,天際昏暗和光明的交彙處由橘紅色暈染開來。
最終飛機駛入白晝,雲朵擁簇著浮在空中,天地浩大,豁然開朗。
林故若很喜歡坐飛機,她喜歡在雲端的感覺,聲落時能聽到風聲再耳側轟鳴,一切流速都很慢,有天大的的事情都要等這次飛行結束再做考量。
直到日光刺眼,不可再視,林故若才慢吞吞地拉下半截窗板,喊空姐隨便點了幾樣喜歡的菜式。
等菜的間隙,她發了條朋友圈,配圖是剛才飛躍晨昏線的景致。
配字的指向不算明確,不過這次林故若沒有分毫的猶豫,打完就發。
[早已望不到舊時青雲。]
容磊秒讚,接著發了消息過來。
狗比:[醒了?]
你若:[沒醒,你跟夢裡人說話呢。]
狗比:[行,知道你夢裡想我,我就放心了]
你若:[爬,不聊了,飛機上wifi貴。]
狗比:[應長樂沒你身份信息,她找我要,所以你現在這班是我給你訂的,我怎麼記得這個航空頭等艙wifi免費?]
你若:[你記錯了。]
狗比:[可以,是我記錯了,所以等會兒你想吃點兒什麼?]
你若:[不吃,減肥。]
狗比:[懂了,那我看著安排就行]
林故若沒再回複,容磊也沒再發過來什麼。
倒是那條朋友圈在短時間內被讚了許多條。
林故若無奈:[國內好像是上班時間,你們摸魚?]
於是收到了若乾條複製黏貼的回複:[公司我家的,爺摸魚,是為了讓下屬彆那麼神經緊繃,這說明什麼?說明我是個好老板。]
這群損友,還是和容磊一起爬吧。
著睡衣、趿人字拖登機,等林故若再從盥洗室出來,整個人都煥然。
栗色長發被紮成雙馬尾,妝容以粉橘色為主色調,眼影疊了閃,像是落日的餘韻,臉頰暈了淡淡的粉。
左耳是星月,右耳是懷抱珍珠的小白兔耳環。
空姐微笑著和她打了個照麵,正準備進去收拾下,就發現林故若又非常迅速的拎著化妝包退了半步回去。
她是畫好精致的全妝才出來,唯一忘掉的事情,是口紅忘了拍散粉加固,現在水潤閃亮固然好看,但親起來就未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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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會議室裡氣氛凝重。
陽光從落地窗邊撒進來,肆無忌憚地落在男人寬闊的肩膀上翩躚。
容磊掃過掃過牆上的掛鐘,反手曲指骨敲了下桌子,“你還有最後七分鐘,如果依然陳述不到這個ipo的儘職調查情況,那我建議你和你部門同事多開幾個夜車,集體反思下為什麼進度能慢成這樣。”
“容總,你聽我……”正在彙報的那位同事滿頭大汗,想要解釋三兩句。
容磊掀眼皮,淡淡道,“六分五十秒,明天晚上八點之前,我要看到這家公司完整的儘職報告。”
在做報告的同事沒能講完最後的六分鐘,容磊提前宣布散會。
他大步邁出會議室,看不見身後有人終於鬆了口氣。
剛才做報告的是新來投行的實習生,在校成績佼佼,尚沒有習慣這樣的高壓,神情頗為失落。
有年長的,來旁觀這場會議的上級過來拍了拍實習生的肩膀,安慰道,“他沒針對你的意思,你總要習慣這樣的節奏,投行和江湖一樣,從來不相信眼淚。”
投行每周的工作以一百個小時打底,加班和通宵開夜車是算在薪酬內,把事情做到最完美是基礎值,稍有不慎就葬送職業生涯。
然而重壓之下,仍有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湧入這個行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