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確認標簽後把飲品分給林故若和容磊,她沒買易輕塵的份。
易輕塵手裡拎著袋水果,半個眼神都沒分給病床上的人,他朝著容磊提溜了下,“下午你給我發消息,讓我帶的東西還有杏兒,Serene附近沒賣得,剛剛路過樓下水果攤就順帶給你買了。”
“謝了。”容磊頷首,戲謔講,“現在不用了,垃圾就該拿出去扔掉。”
老人摔倒的那條人行道上,滾落的杏被日頭烤乾失去了水分,隻剩下皮核癱軟附在石板上,看起來汙穢不堪,被行人小心翼翼的繞過去。
“你有病。”易輕塵冷漠的給出評價。
林故若用力吸奶茶,兩腮鼓起又凹下去,接話補充,“他那是病的不輕。”
容磊默然,“……”
林故若熟稔的挽上李念的手朝門外走,她看不見身後聽到容磊和易輕塵交談後的老人恍然想起些什麼,滿臉愧疚。
正掙紮著坐起來,手伸向門外她離開的地方,口裡用方言嘶喊講著,“對不起。”
林故若腳步沒停,他們之中沒人停步,沒人回首。
誰都沒去接受這句道歉,遲來的、不被需要的歉意,除了能讓致歉人感覺到心中得到寬慰外,沒有任何用處。
林故若救人無悔,可她和她的朋友為這件事耗了長達七個小時的時間。
她又不是彆名聖母瑪利亞,憑什麼要原諒一個因為她有錢,所以想敲詐勒索出半套首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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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吻過臉頰,四位容貌出眾的男女並肩站在醫院門口,下午被碰瓷打亂了所有的節奏,現在一切重回正軌。
誰都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方式道彆,氣氛詭異。
林故若在心裡歎了口氣,把手從李念臂彎裡抽離開來,拍了下好友的肩膀,嬉皮笑臉的講,“美女賞個臉送我回家嗎?”
“送。”李念肯定,視線落在容磊身上,“你是在這等我提車來接你,還是和我去停車場?”
“我。”易輕塵剛開口。
便被李念噎回去,“你站這兒等我開走在動,謝謝,麻煩跟我保持距離。”
昏黃的路燈扯著李念瘦長的影子走遠,林故若如釋重負的脫下身上的外套,食指勾著遞給容磊,燦然一笑,“還你。”
容磊沒接,打火機躥出幽藍火苗,倒映在他深邃眼底,清冽的嗓音散在風裡,“改天再還吧。”
改天再還,即提前為下次見麵找到借口。
林故若卻不肯接受,她強行把外套塞到到容磊手裡,倔強講,“我偏不。”
“行。”容磊拿她無可奈何,配合地說,“你偏不,那你是不是可以解釋下,為什麼回國不和我說?”
為了不擋著人,他們站在門口最邊緣的位置上,大廳裡透出來的光太暗,照不穿誰身,難反映誰心。
容磊吐出口煙圈,白霧散儘,林故若再次從他眼睛裡找自己。
林故若把一切歸咎於容磊的眼睛太勾人,她再一次決定隨心所欲。
於是她湊近,墊腳,吻上去。
兩人幾近同步的尋著聲源望過去。
隻見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奶奶佝僂著身體倒在地上,嘴唇微動,沒能發出什麼聲音,乾枯的手緩慢的在石板地上挪了下,地上驟然出現抹紮眼的紅。
布袋裡的熟透的杏兒滾落,有的被摔破皮,汁水四溢,滿地狼藉。
這個年紀的老人家不能摔,摔倒就全完了,林故若心裡咯噔一沉,邁大步衝了上去。
容磊緊跟上來,他們過來的速度極快,可不過堪堪幾秒的功夫,老奶奶已然合眼,一動不動。
陽光將大地烤的燙人,林故若單膝跪在地上地上,早來不及去管自己舒適與否的問題了。
在容磊的幫助下將老奶奶攤擺成仰臥位置,林故若雙手拍擊老奶奶的肩膀,輕身湊道耳畔大聲疾呼,“奶奶、奶奶,快醒醒。”
她得不到任何應答,容磊跪在左側,把情況看在眼裡,當即撥通了120。
“……7號門口,有人暈倒,目前的情況是。”容磊的話戛然而止,他乾脆的把手機遞到林故若旁邊。
林故若一邊眼睛看著胸壁的起伏,一邊觸摸著老奶奶的頸動脈,嘴皮子順溜的報出現在的情況,“患者摔倒,意識喪失,沒有頸動脈脈搏和呼吸,需要帶AED(自動體外除顫儀)”
老人家身材瘦小,平躺在地上像是塊乾癟、毫無生氣的枯木,林故若換了姿勢,雙膝跪地,解開上衣的扣子尋找到兩乳中線位置。
林故若是醫學院畢業,成績優異,然而本科畢業後林故若並沒有成為醫生。
所以急救這種事情她輕車熟路,但的確已經很久沒做過了。
可人倒在她麵前,她就得頂上。
林故若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心態,左手在下,五指展開,右手與左手交叉相握,肩臂與老奶奶胸壁垂直,開始用力按壓下去。
“一、二、三……三十。”林故若停止第一組心肺複蘇,為老奶奶清理口腔、開放氣道。
她利索地取掉假牙,將頭偏向一側來保護頸椎,清理完畢,撚鼻抬頜口對口的做人工呼吸。
如此反複數次,老人家一直沒能清醒,林故若就一直在重複著心肺複蘇的流程。
豆大的汗珠從臉頰滾落,絲質的連衣裙被汗水洇濕,貼附在脊背上,林故若不能停下,容磊則幫不了任何忙,他跪在另側,垂眸安靜的看著林故若實施急救。
救護車在十幾分鐘後呼嘯而來,醫護人員抬著擔架拉老人上車,而林故若被容磊半攙著扶起來,腿麻站不穩跌進容磊的懷中。
她在烈日下跪了太久,除了那顆巧克力外基本什麼都沒吃過,又精神高度集中的做了十幾分鐘的心肺複蘇,幾近虛脫。
絲質的連衣裙下擺被地麵磨出了毛刺,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林故若懶得再動,更不想在這時候和容磊鬨無用的彆扭了。
好累哦,她已經不想再繼續努力了。
林故若乾脆的反手抱住容磊勁瘦的腰身,整個人像隻樹袋熊似得貼掛在他身上,有氣無力的呢喃著,“我走不動,你抱我上去吧。”
理所當然的像是每次事後一根手指都抬不起,又非要清潔完畢才睡的時候。
容磊向來拿她沒什麼辦法,此刻隻心疼的打緊兒,手往下移,托握住纖弱的腰身,手臂卡在小腿處,半彎腰把人淩空公主抱進懷裡,跟著醫護人員一起上救護車。
老人家身邊沒彆人,他們隻能跟著同去。
上了儀器後老人在救護車上即恢複了脈搏和呼吸,林故若才終於堪堪鬆了口氣。
林故若手攬著容磊的脖子,在他懷裡漸漸的找回自己正常的呼吸頻率,低聲感歎道,“真好。”
“嗯。”容磊輕點頭,用指腹去撥開她額前散落下來的濕發,接腔,“辛苦了。”
林故若與他對視,五指有些不安分地摩挲過容磊的後頸,“你還有巧克力嗎?等下有我們忙的呢。”
“沒了。”容磊摸出紙巾給她擦汗,又不鹹不淡的拋出帶著潛台詞的邀約,“喜歡嗎?我家倒是有許多。”
“古來貧者不食嗟來之食,今有我林故若不吃你巧克力。”林故若稍緩過勁來,淺笑著懟回去。
“真不吃嗎?”容磊捏著她小巧的鼻子,壓低聲線威脅,“是不想、還是不敢?”
“區彆不大。”林故若四兩撥千斤的岔開話題。
兩人在救護車上你來我往的小聲閒聊,看起來毫不關心老人家身體狀況,醫護人員們忙,倒也沒有關注他們的意思,更彆提去嗬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