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漸窄,隻能一人通過,容磊走在前麵,林故若跟在後麵。
花影間錯掩蓋了人影,在容磊看不見的地方,林故若曾伸出手,想去扯他的手,又遲疑著收回來,沒去牽上。
除了當空明月和無言的花,誰也沒能看到。
走了小兩分鐘,彎腰穿過矮矮的弄堂門,麵前豁然開闊。
露天的院子、八張四方桌排開,紅油火鍋落在桌正中央,不鏽鋼的小碟子繞旁。
飯點兒還沒完全過去,今天更不是節假日,庭院裡座無虛席,生意紅火。
熱戀中的情侶吃得甜馨蜜意,中年大漢赤膊、飲冰啤,白發蒼蒼的老人家坐在角落,慢吞吞的涮著菜,與老友捧杯飲涼茶。
綿長的花牆把火鍋的油煙和食客的喧囂與居民區隔絕開來,煙火自成人間。
這家店和好友蕭恕淵源頗深,容磊和林故若來的次數多,老板與他們相熟,在自己住的內院裡給加了張桌子,沒什麼吃火鍋喧鬨的氣氛,勝在清淨,可以無顧忌的聊天談事。
麻辣牛肉和各種耐煮的手打丸子被一齊推下鍋中,隨著紅油的翻騰而爭相浮在表麵。
林故若撈了一筷子牛肉,蘸著濃鬱的調味麻醬,味蕾在瞬間被喚醒。
早上吃了快蛋糕墊肚子,這是今天的第一頓正餐,林故若在心裡數著數字燙毛肚,容磊則挑了滿筷子鴨腸,是給她涮的。
食做不到不言,但這頓飯就隻是開心的吃飯,三言兩句間皆是閒聊。
容磊說最近風投上遇到的奇葩公司客戶們。
林故若講她開始在某家安寧醫院實習,有病人之前是甜點師,教她做蛋糕,結果在她第四次重新打發蛋白的時候握著自己的十字架,請她放過那些可憐的雞蛋。
腹滿後人跟著舒坦不少,林故若打出滿足的飽嗝兒,衝容磊勾了下手。
太相熟,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的心意。
容磊開了瓶冰啤酒給她遞過去,這算是林故若的習慣,前一天喝過酒,第二天總要透上一透。
起床時容磊其實是為她醒了紅酒的,不過最後忘了給她拿。
夜風裡帶著火鍋辛辣的氣息,小板凳逼著人不能後仰癱坐。
林故若砸著冰啤,自顧自的去捧容磊的可樂瓶,緩緩開了口,“你說和好,不要再冷戰,我答應你了,那你說,我們這算是什麼關係?”
從前其實對這樣一天有過許多種幻想,林故若在無意聽到那段對話後,就知他們會有坐下談今後關係的時候。
隻是沒想到會在露天的火鍋攤位上談及而已。
但也罷,擇日不如撞日,反正沒見過誰分手或者戀愛還要算算黃曆,則個黃道吉日的。
“這個問題我從前問過你。”容磊的嗓音微沉,瀲灩的桃花眼半闔,“你十八歲生日,我們第一次上床那天,你回我,你想是什麼關係,我們就是什麼關係,全隨我。我沒回答,而是反問了你,你覺得我們算什麼,你在很久之後給了我回答。”
“哦。”林故若點點頭。
她回答時候已經是無意間聽到容磊和爺爺的對話後了,時隔多年,同樣的回答,沒什麼意思,就是再給自己一萬年,讓自己界定,也隻會是炮.友。
她是不敢主動、不能誠懇、不會負責的那類人。
林故若的喜歡,就是喜歡,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對喜歡的人好,再多半步,都要看對方先怎麼走。
容磊誠然對自己足夠好,哪怕他行事張狂、為人不羈。
可林故若是無所謂的,容磊在外人眼裡好不好又如何?對她好就可以了。
月光從屋簷上淌了下來,灑滿庭院。
林故若舔了舔唇角,粲然回,“那我說了,回答和我十八歲時一模一樣,結果你和我冷戰,容磊是不是腦子有病?”
腦子有病本病正在給自己點煙,聞言動作頓半拍,容磊咬著煙點燃,夾在指間,才應,“你說的那種關係不行,我沒安全感,接受不了。”
“……”林故若這口酒直接嗆到自己,她咳了幾聲才緩過勁來,不可思議地看著神閒氣定地容磊,反複確認道,“你再說一次,我沒聽清你說什麼。”
骨骼分明的手揚起,帶著白煙嫋嫋,容磊挑眉,無比認真的說,“我說我沒安全感,接受不了你說的關係。我們做男女朋友,你看怎麼樣,覺得我哪兒不好,我再改改,問題不大。”
“你和我說實話。”林故若仰頭,把剩下的酒飲儘才繼續,“你是不是飆車出事故,腦子被撞壞了?再不抓緊治,可就來不及了,現在思想已經出問題了。”
“是多少有點兒腦子不好使。”容磊肯定,眸裡閃過一瞬的落寞,他低低的講了聲,“否則我還能等到現在才講?”
這次林故若是真沒聽清容磊在說什麼,她的思緒紛亂,暫難理清。
他們都安靜下來,外院裡食客的交談聲模糊,蟲鳴隱約。
盛夏夜的風極輕柔,似有還無。
林故若不知道容磊忽然提出要做自己男朋友是什麼病,就好像她根本還沒想過,自己今後會回國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