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目前沒有唱歌, 而是由鍵盤手安靜的奏著輕音樂。
今夜月明星稀,是難得一見的好天氣,林故若和舒悅窈坐在景致最好位置上。
玻璃窗外是貫穿南平東西城的長安街, 燈火葳蕤, 車流如星軌,建築物鱗次櫛比,高空俯視誠然最壯觀。
世事大概都得是離得遠才會覺得好看,目之所及緩慢的從近處的CBD遠眺到西北方的郊區, 那是林故若家墓園的所在位。
桌上冰桶中醒著酒,手裡晃著分層漂亮的雞尾酒。
她們安靜的飲著度數不低的調酒, 誰也沒開口說什麼, 開始是小口砸下去,烈酒入喉澆不滅愁火。
那就灌下去更多, 兩個為情所困的人對著南平的夜色傾杯換盞。
玻璃窗倒映著酒吧的燈火,林故若懶洋洋的抬眸,看見了窗上模糊,笑得並不是很漂亮的她自己, 她堅持調整好姿態, 僅漂亮了片刻, 又立馬因眼裡的落寞太明顯, 而放棄表情管理。
根本不必問同伴為什麼酗酒,情之一字而已。
少時讀老舍的《駱駝祥子》, 書裡講:愛與不愛,窮人得在金錢上決定,“情種”隻生在大富之家。
那時粗略讀過, 如今倒是發覺, 文學泰鬥就是比普通人多吃好多飯呢。
林故若家裡的錢幾輩子花不完, 殯葬行業是永遠不可能會消失的行業。雖然母親因病離世,可父母傾儘一切給了她所有的愛,一路順風順水下來,就隻在容磊這裡栽了跟頭。
那天碰瓷的事了結以後,他們依然沒聯係過彼此。
或者說是林故若單方麵在躲容磊,凡是容磊出現的場合,她一概推掉。
有時知道的越多,越痛苦,林故若閒暇時常糾結,是不是把那天在門外聽到的事情全忘記,能和容磊快樂多久,就快樂多久,一響貪歡,不問後路比較好?
“我去他媽的聞落行,老娘真是不想伺候這個狗比了。”舒悅窈的叫罵聲把林故若悲秋傷春的思緒打斷。
她往旁邊轉了下頭,看見舒悅窈眼睫半睜不睜,頭頂那顆丸子頭已經被她抓散,正嘟噥著罵人呢。
林故若往她那邊湊了湊,才聽明白罵得都是些什麼玩意,“養你媽金絲雀,你這樣長相的,我能包一百個都不止!你不喜歡,我有的是人喜歡……”
反複確認舒悅窈即便酒醉也隻是罵聞落行,而不是交代自己真實家底兒以後,林故若非常“做人”的給聞落行打了通電話,喊他過來把人接走。
好人難當,林故若不知道的是,聞落行前腳道過謝,把舒悅窈抱走,後腳就給容磊發了條消息。
這家觀景酒吧是vip製,消費極高,來來回回都是些熟客來。
今天是周六,隨著深夜的到來,逐漸開始上客,圈子就那麼大,大家平時玩的地方就這些。
有幾個熟人過來打過招呼,見林故若沒有聊天的意思,點過頭示意自己來了就算。
就隻有一位讓林故若多問了幾句,少女長發烏亮,白T熱褲,頸上是條布藝choker,簡單又炫酷的泡吧搭配。
五官淩厲、輪廓清晰鋒利,神情又冷漠,是冷豔出塵的美。
唯那雙桃花眼嫵媚勾人……和容磊如出一轍的好看。
“誰帶你來的?”林故若蹙眉問應長樂。
應長樂沒講話,隨手朝著自己的身後一指,林故若順著她的指向方向,看到了在吧台點酒的曲楚,曲楚的視線顯然是跟著應長樂走的,也正朝著這邊看。
隔著大幾米的距離揮手,算作打招呼。
於是林故若放下心來,食指抵在唇上,“不許告訴你哥我在這裡哦。”
“好。”應長樂點頭,蹦出個單字。
“不行,你得保證,容磊是你哥,我不放心。”林故若眼神迷離,神誌倒是清醒。
酒吧的服務極好,喝空的杯會被撤掉,應長樂看不出林故若喝了多少,單憑桌上基本上沒動的菜碟看,應該是沒吃幾顆花生米的。
應長樂不欲和酒醉的爭高下,她懶得多講話,於是答,“保證、表的、我跟你熟。”
習慣了這孩子的講話方式,林故若熟練的把她的回答補全。
“我保證不和容磊說;是我哥不假,但是表哥又不是親哥;我和你比較熟,站你這邊。”
林故若從包裡抓了幾顆巧克力塞給應長樂,才滿意的放她走開。
這巧克力是那天容磊喂給自己的,林故若沒看清楚包裝紙,不知道牌子,於是憑著直覺把市麵上自己沒吃過的巧克力統統買了一次,以胖兩斤、每天加了半小時健身的代價試驗出同款。
成年人的倔強,體現在方方麵麵,起碼不能為了巧克力折腰。
林故若自己和玻璃窗上的影子獨酌的正高興,餘光裡旁邊空下的位置突然被人填滿。
她頗為不悅的側目,是個把寶格麗襯衫穿的鬆垮的少年,看著歲數就不大,頂著頭紮眼的奶奶灰,長相出眾,笑起來明媚裡帶著幾絲說不出的邪性。
“不知道有沒有榮幸,請姐姐喝杯酒?”少年笑著問。
“沒有哦。”林故若搖頭,“未成年不許喝酒。”
少年怔了片刻,乾脆的拍出身份證,解釋道,“我已經十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