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宵現在隻慶幸,他不能站出來去護著那些藥的時候,有人能夠護住。
“護城衛,護城衛不管嗎!”
“這是哪裡來的鄉野蠻女!這天下還有王法嗎!”
“她定然是妙婉公主的人,縱容手下毆打平民百姓,果然是妙婉公主的作風!”
黎宵帶著護城衛拉開了百姓,心力交瘁,實在忍不住,跑到旁邊去乾嘔。
百姓們見狀,更是越吵越厲害,一時間整個安置營中喧鬨不止,到處都是哭訴和抱怨。
黎宵已經吐不出什麼了,一整天他隻喝了幾瓶補藥,還有那些湯藥。
但是黎宵即便是到現在,也絕不認為,是郭妙婉送來的那些補藥出了問題。
他並非因為現如今愛慕她,所以偏幫。在黎宵的認知裡,錯了就是錯了,對就是對,這些補藥絕對沒有問題,他之前喝過的!
不過他現在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
黎宵吐完麵色更白,擦了嘴回來,準備繼續和護城衛一起壓製民眾。卻見民眾不知為什麼,徹底瘋了一樣,居然開始和護城衛動起手來。
“死人了,死人了,你們居然還護著那些藥,難道你們都是一夥的嗎!”
“聖上向來疼愛妙婉公主,那毒婦不知道給皇帝灌了什麼迷魂湯,說不定……說不定這一次連聖上也想要我們死呢!”
黎宵聽到人群中傳出了這樣的話,眉頭頓時狠狠皺起來。果然現如今已經毫無理智的民眾們,這次完全壓製不住了,甚至有人抄起了家夥,朝著護城衛掄去。
黎宵走近一些,他手腳發涼,連骨縫裡麵都開始發冷。他整個人都在顫,但是他居然離奇的鎮靜。
他想起了小時候他大哥教他潛伏,作為一個軍探,最重要的,便是絕對要耐心,要冷靜,要果決。
黎宵沒有直接衝進人群,加入已經開始的混戰,而是繞過衝突的兩撥人,直接進了那個因為家人死了,正在崩潰地嚎哭不止的營帳之中。
死的是一個老太太,麵容枯槁,像一把乾癟的柴。
她身邊一對小夫妻正哭得撕心裂肺,黎宵走進去察看,兩夫妻看到他之後,便開始大吼大叫。
“你還想怎麼樣!黎統領,我看你就是公主的走狗!”
“滾出去!滾出去!啊啊啊娘啊!”
黎宵被男子推搡了下,執著地要朝著裡麵進,“讓我看看她。”
“看什麼,看什麼,你這個幫凶,公主的惡犬!”
“滾啊——”
黎宵還是執著地撞進去,撲跪在死去的老太太麵前,檢查她身上的異樣。
那些人都說吃了公主送的藥,會上吐下瀉,但是這老太太的周身,並沒有異味和臟汙。
他順著她的手臂找下去,然後在她尚未僵硬的手中,發現了完整的藥瓶。
還未打開的。
黎宵麵上閃過狂喜。
“嘩啦!”
下一瞬,他身後這老太太的女兒,將一個原本盛裝鹹菜的壇子,敲碎在了黎宵的頭上。
黎宵本就頭暈目眩,這一下,幾乎要直接栽倒。
但是他居然咬著牙站起來了,對著那個敲了他的頭之後,抖著手站在那發傻的女子說:“你娘她沒喝藥。”
黎宵跌跌撞撞地站起來,頭上有一股熱流順著臉湧下來,遮蓋住了他的視線。
黎宵甚至沒有意識到那是血,現在滿心的憤怒和喜悅交織,他下意識地抹了一下,然後那個砸他的女子,就發出了一聲不似人生的尖叫。
“啊——”
這一聲實在是太淒厲且綿長,又因為方向正是出人命的地方,正在衝突的眾人逐漸全都回過頭來看。
“殺……殺人了!”
混在人群中的一個醫師顫巍巍地喊道。
眾人手上的動作全都停了,他們看著黎宵搖搖晃晃地從營帳中走出來,手中舉著一個染了血的瓶子。
他說:“老太太沒喝藥。”
黎宵踉蹌了一下,又抬手抹了一下臉上源源不斷的血跡。
火光映在他鮮血橫流的臉上,讓他看上去簡直像個地獄爬出來索命的修羅惡鬼。
黎宵麵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冷。
他一點點地,環視著眾人,一字一句地吼道:“她沒喝這個藥!她是因為沒有喝才死的!”
眾人全都凝固了一般地看著他,這一瞬這一片營地除了火把燃燒的滋啦聲,便是夜裡擾人清夢的蟲鳴。
黎宵舉著從那個老太太手中摳出的瓶子,展示給眾人看,然後單手撥開了瓶塞,當著眾人的麵,仰頭喝下。
他用染血的手抹了一把嘴。
用那副修羅惡鬼一樣的模樣,環視眾人說:“妙婉公主,從未縱容手下欺壓過平民百姓!”
“這不是毒藥,”黎宵說:“這藥……我在公主府便喝過的。”
他說著踉蹌了一步,終於堅持不住,又後退了一大步,然後軟倒在地上。
場中的時間像是被按下的暫停,眾人的表情停留在震驚畏懼和恍然大悟。
而遠在皇城的郭妙婉和彈幕,也盯著這一幕久久無言。
連彈幕都被黎宵這樣驚到了好一會沒有人發言。
直到郭妙婉對著麵前用深水魚/雷和係統兌換的投屏彈幕+遠程攝像,發出了一聲嗤笑。
低罵了一句:“腦子有病。”然後毫無公德心地關掉了遠程攝像,端起一杯茶若無其事地喝起來,彈幕這才回過神。開始瘋狂地刷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我的小黎子!
寶兒也太慘了,臥槽,這些愚民!
天啊天啊,他也太慘了,他在幫著公主洗白嗎!
我天,我到今天,才get到黎宵的帥!
太帥了臥槽,他怎麼能這麼帥!
太草了太草了,我要哭了,我不管,我要哭了。
公主你感動了嗎,小黎子為你正名!
……
彈幕刷得瘋了,也有部分表示沒看夠,讓郭妙婉再開遠程攝像。
但是郭妙婉慢悠悠地喝著茶,表情無動於衷地道:“一群傻子,有什麼好看的?”
她表現得太過若無其事,以至於彈幕開始刷她冷血無情,不配黎宵正名。
但是若現在但凡是辛鵝和甘芙有一個人在,就能看出郭妙婉的不對。
她連放在桌上的茶盞,都規規矩矩地放回水霧熏染了一圈的位置,這太緊繃,也太刻意。
這種情況,在郭妙婉身上,好久沒有出現過。
但是辛鵝和甘芙卻曾經每天都看著,在郭妙婉十一歲那年出事之後被救回來的時候,她每天都會這樣。
她會規規矩矩地吃飯睡覺,不做錯任何事情,讓任何人都挑不出錯。因為在她被抓被關的時候,做錯事情,哪怕放錯了一個杯子,都是會被打被折磨的。
那是她在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裡,刻在骨子裡的習慣——那是在用平靜,掩飾她內心的無措。
很快郭妙婉說了一聲:“我困了,我睡了。”便躺在了床上,閉上了眼睛,強行隔絕了彈幕。
但她縮在被子裡的手,卻無聲地抓緊了她身下的被褥,她卻實在無措。郭妙婉已經記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這樣無措過了。
為她舍生忘死的人很多,例如她的死士。懼怕她憎恨她的人也很多,多到數不清。
郭妙婉並沒有怎麼感動黎宵的舉動,她的反應是無措,也是抗拒。
她甚至反感黎宵這樣的維護,這根本沒有必要,她從來不需要這個,她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
她是皇帝手中刀,不需要這些亂七八糟的虛名。
她將來還要做太子的刀,她何必在意這個?
郭妙婉閉著眼皺著眉,她討厭黎宵總是自作主張,總是不按照她劃出的路線去走!
她討厭這樣!
而黎宵昏死之後,一直被追著打的小醫師,這時候也忍不住出聲道:“你們這些愚民!愚民!”
“這一次太醫院之所以這麼快給出了三個方子,便是妙婉公主冒天下之大不韙,逼迫太醫院出的藥方!又親自命人護送!”
另一個捂著頭的醫師也說:“若非如此,等到一兩個月太醫院測試之後出了萬無一失的藥方,即便是送來了控製住了瘟疫,你們這些人,也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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