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烈看著這些東西,挨個用過去,最後咀嚼著刺木樹皮的時候,才不著痕跡地朝著州山林看了一眼。
他已經徹底清理好了自己,時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岸上一直戒備的衛兵都露出了鬆懈的神態,隻有鬱山一直緊緊盯著他。
至於陸珠……在屠烈的眼中,她毫無攻擊力。
就算她會巫術那又怎麼樣?屠烈有絕對的自信,在她反應過來開始施展巫術之前,就讓她一命嗚呼。
屠烈狠狠咀嚼嘴裡的刺木樹皮,苦澀和鹹在口中翻攪,有些像是仇恨的滋味,不斷地提醒著這可能是他唯一逃跑的機會。
黑塔裡麵守衛森嚴,他出不去鐵門,砸不開牆壁,屠烈絕對不要再回到那裡。
他將嘴裡的刺木樹皮狠狠吐在河水之中,捧了河水漱口,潔白的犬齒在他自己的舌尖上輕咬。
他最後將包袱當中的衣服拿出來,直接在水裡麵穿上,渾身的血液翻湧得比河水還要劇烈。
他有多久沒有嘗過新鮮血肉的滋味?他在還沒化成獸人的時候,一直都是在州山林中狩獵食肉的。
他像一頭悄無聲息將爪牙磨鋒利的野獸,馬上便要將他的仇敵撕扯吞吃。他會親口咀嚼陸珠的血肉,撕開她的胸膛,看看她的心到底長成了什麼樣,才會這麼惡毒。
他要親口嘗嘗她的血,好徹底弄明白,為什麼心腸如此歹毒的女人,血液卻和獸心瀑布的生命之源一樣清冽。
在屠烈徹底清洗好自己,濕漉的長發藤蔓一樣纏縛在他精壯蓬勃的肌肉之上,他終於勾起嘴唇,露出了磨得尖利的犬齒,露出了他屬於野獸的凶猛一麵。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彆說鬱山根本反應不過來,連係統都沒能反應過來。
可能隻是零點幾秒鐘的速度,在河水中站著的屠烈,突然獸化了雙爪雙腳,然後自水中猛地彈跳向了獵人河的另一側。
他脖子上係著鎖鏈,鎖鏈的另一頭鎖在陸珠的手腕上。他不管不顧地這麼一跳,帶動鎖鏈,以一種人類難以思議的速度和力度,直接像放風箏一樣,將陸珠帶進了河裡。
鬱山反應迅速地抽出刀土跳進河中,準備斬斷鎖鏈救下陸珠。
但屠烈又是猛烈一跳,砸入河中的陸珠,被他狠狠地帶出水麵,連喊也沒能喊出一聲,就被飛速拖著進入了州山林。
鬱山麵色猛地一變,對守衛喊道:“快追!”自己一馬當先,迅速遊過河水,朝著州山林裡麵追過去。
彈幕現在已經炸開花了——
啊啊啊狗逼東西!說話不算話!
女兒女兒女兒怎麼辦!
我的天!那樣被拖行,人還能活嗎!
係統的係統死了嗎,係統不是說要保護豬豬的嗎!
氣死了氣死了!
我的女兒我的天哪……
還在被拖行……
係統!快點出來救人啊!改造對象要被弄死了!
我的天啊我哭了我不敢看了……
……
係統雖然沒能反應過來,第一時間就電擊屠烈,是因為明明屠烈在那裡洗澡的時候,沒有任何的殺意。
係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檢測出了問題,還是屠烈的殺心就在一瞬間。
屠烈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的猶如殘影,係統反應過來的第一瞬間,不是去電擊屠烈,而是保護陸珠。
否則以屠烈那種急速又猛烈的拖行,會直接將陸珠的手臂拽掉。
陸珠被拖得砸入水中,又從水中被拉起來直接進入了州山林,係統都在保護著陸珠。
確保陸珠不會被直接撕開,就立刻電擊了屠烈。
屠烈本來在踩著樹飛掠,他獸化了腿和手,速度根本超越了人類能理解的範圍。
但是係統的電擊力度這一次十分大,屠烈在奔跑的途中驟然間四肢僵直,直直地從樹上摔在了地上。落在地上之後雖然瞪著眼睛看著樹冠,可被電擊的已經失去了意識。
陸珠就在屠烈的不遠處,一條手臂被鎖鏈拖拽著抬向屠烈的方向。
她的傷害雖然係統幫她擋住了大半,可是因為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被砸進水裡又被拉出來,現在也沒有辦法立刻回神。
彈幕膽戰心驚地看著他們兩個,都在瘋狂刷著,想讓陸珠快點回過神來。
屠烈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堪比光影,他在林間跳躍的時候,彈幕根本無法捕捉他的身影。
就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大概也就幾秒鐘,他們已經徹底進入了州山林,估計係統電擊得再慢一些,他都要拉著陸珠徹底消失在林海了。
而州山林因為全都是一模一樣的植物,所有的樹冠,樹木糾纏的樣子,肉眼很難分辨出什麼異樣。
所以鬱山他們就算是朝著州山林裡麵追,也根本不敢全部進入。
留一個人在外頭不斷地製造聲響,否則他們一旦進入臨海,失去方向之後就再也沒有辦法走出來了。
鬱山根本就不知道屠烈拉著陸珠去了什麼方向,就隻能盲目的闖在州山林當中喊。他後怕得渾身血液都要逆流,擅離職守,弄丟貴族小姐,這會給他招來殺身之禍。
而讓鬱山難以思議的是,屠烈還沒能獸化,就能夠擁有這麼迅猛的力量,鬱山隻見過一個這種速度的獸人,那就是獸人族的首領——靈影熊。
陸珠現在根本就聽不到鬱山的叫聲,她眼睛快速眨動,身上全都濕透了,頭發也被拖行的全都散了。長發混著腐爛的樹葉和泥土,裹在她的脖子和臉上,讓她看上去特彆的狼狽。
最終還是屠烈先回過神,隻不過他剛剛回神又被係統電擊的整個人蜷縮到一起。
陸珠緩了好長時間,眼中這才慢慢地恢複了些神采。
她躺在地上,看向了樹冠,濃密的樹葉縫隙之中,艱難地灑下一點光影,讓陸珠有一些神思不屬。
那些光影在陸珠的臉上晃來晃去,陸珠的眼球慢慢跟著光影移動。
她甚至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她恍惚間覺得自己不是第一次遭遇這種事。
不過很快風吹動林海帶來的沙沙聲響,還有腦中刷爆的彈幕,甚至係統的警報聲,讓她終於徹底清醒過來。
陸珠並沒有馬上爬起來,而是看著頭頂好一會兒,才勾了勾嘴唇笑了一下,說了一句根本不在狀況之內的話:“這裡好美呀……”
彈幕都寂靜了一會兒,他們都在義憤填膺,讓係統懲罰屠烈,屠烈險些就把陸珠給害死了。
可是陸珠劫後餘生竟然還有心情觀察這裡的風景,係統差點被弄死機了。
陸珠慢吞吞從地上爬起來,側頭看了一眼蜷縮在地上的屠烈,又看了看連接兩個人之間的鎖鏈。
臉上並沒有任何痛苦和失望的表情,而是一片麻木和平靜。
她先是安慰腦中的彈幕:“不用擔心,我沒事的。多虧了係統,要不然我可能被撕開了。”
那麼膽戰心驚的經曆,從她的嘴裡說出來就像玩遊戲不小心死掉了一樣。
可現實是陸珠如果真的被撕開了,是沒有辦法讀擋重來的。
彈幕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陸珠歎了口氣,對屠烈說:“我都跟你說了……不要試圖逃跑。”
屠烈聽到她的聲音,也再次從電擊當中回過神,躺在地上眼神銳利地看著陸珠。
他不明白,在他的預判當中,陸珠現在已經死了。
她應該在反應過來用巫術之前,就已經死在拖行當中。
屠烈的本體是靈影熊,是獸人族當中最快也最強壯的生物。
陸珠在他的麵前就像紙人一樣脆弱,怎麼可能扛得住他的拖行……
陸珠坐了一會兒站起來,捋順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想要擰一下頭發上的水,結果發現手腕扭向了奇怪的弧度,用不了力。
她索性就用一隻手捏了捏水,對於自己歪掉的手腕,像是對彆人的一樣不在乎。
她拖著鎖鏈走到了屠烈的身邊,看著躺在地上,看著她的眼神毫不掩飾憎恨的屠烈,居高臨下,麵無表情。
像一個真的無悲無喜的神明,並不為自己的信徒背叛自己而感到心痛。
“還能站起來走嗎?我們得回去了。”陸珠朝著四周看了看,她分辨不出這裡的方向。
但是她很快找到了一個樹杈,然後嘗試把自己歪掉的手夾上去。
在屠烈和彈幕包括係統都一臉迷惑的注視下,陸珠語調輕快地說:“得快點回去,要不然今天晚飯就趕不上了……哢。”
一聲非常非常輕,幾乎要淹沒在林海的樹葉隨風舞動當中,是骨節被強製性恢複正位的聲音。
陸珠把自己被鎖鏈拖拽,導致錯位的手腕自己掰了回來。
彈幕和係統都像停滯了一樣,連屠烈的眼神都閃過了片刻的驚愕。
陸珠把自己的手腕掰回來,在腦中安慰彈幕和係統:“沒關係,應該沒有骨折,係統把我保護得很好,就隻是錯位。反正我不疼,就是晚上可能會腫……不知道營養液能不能消腫?”
陸珠說著自己從空間拿出一瓶營養液,看上去像從自己懷裡掏出來的一樣。
擰開瓶塞仰頭喝進去,渾身暖洋洋的。
陸珠一連喝了兩三瓶,低頭看了一眼屠烈。
問他:“你還站不起來嗎?”難道是電擊得太狠了?
陸珠又從懷裡掏出一瓶營養液,擰開了瓶蓋遞給屠烈。
“你也喝一點這個,會好得快一點。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吧,我們要趕快回去,鬱山肯定會著急找我,萬一迷失在林海當中就麻煩了。”
屠烈眼中震驚的情緒才下去又湧上來,陸珠把營養液遞到屠烈的嘴邊,說:“喝呀,我都喝了好幾個你還怕我給你下毒嗎?”
就是因為屠烈親眼看她喝了好幾個,知道這應該是治傷的藥,陸珠給他喝,他才會這麼震驚。
陸珠現在應該惱羞成怒,應該想要弄死他,反正他對她已經失去了試藥的作用……
而且他剛才是打算殺了陸珠,甚至親自吃了她的。陸珠為什麼還要把傷藥給他喝,難道是打算回去再折磨他嗎?
可這說不通,屠烈已經失去了先機。
他在那一瞬間沒有把陸珠拖行致死,陸珠現在能夠隨時隨地對他施用巫術,屠烈已經沒有辦法反抗了,他到現在渾身的酸麻還沒有散去。
尤其是脖子上,屠烈甚至張了張嘴,他嗓子好像沒有辦法發聲了。
“張嘴。”陸珠又把瓶口湊近一些。
屠烈實在是太驚訝,搞不懂陸珠的意圖。卻也隻能順從地張開嘴,陸珠把營養液倒進去。
她給屠烈喝的是其他味道的營養液,畢竟榴蓮味兒的陸珠自己還喝不夠。
這鮮美甘甜的果味營養液,喝在屠烈的口中如同瓊漿玉液一般,酸酸甜甜。
屠烈喉結滾動,將營養液咽進去,果然感覺到身上湧起一陣暖流,四肢百骸的酸麻立刻得到了緩解。
彈幕有人在刷,看不懂陸珠,她剛才差點被拖死了,竟然還給屠烈喂營養液。
也有一部分人在感歎陸珠實在是太善良了,這樣的人為什麼需要改造呢?
當然也有人有些接受無能,說陸珠這是聖母瑪利亞上身,整個人都散發著聖光。
更有人在說,屠烈這樣做也沒什麼不對,他現在對陸珠是滿星的恨意值,當然要找到一切機會報複,說陸珠這一次出來,過於草率了。
隻不過陸珠本人,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彈幕上猜測的也全都不對,屠烈答應她不會跑又嘗試逃跑,這根本無法激起陸珠的憤怒。
陸珠也不會站在他的角度去想,想什麼他是因為恨自己才這麼做。陸珠其實根本就不在乎屠烈是怎麼想的。
係統說讓她不能把人放跑,要留在身邊,那陸珠就把他留在身邊。
彈幕說讓她努力嘗試著消除恨意值,那陸珠就嘗試著去消除,可陸珠本人其實並不在乎屠烈是不是恨著她。
就像陸珠一開始跟係統說的,係統一定說她對不起這世界被她寫得淒慘的人。
那至少屠烈排不上最慘,這世界裡就沒有人不慘,包括陸珠現在自己這個角色。
陸珠現在就想快點回去,否則就趕不上晚飯了,吃不上飯對陸珠來說,才是比較可怕的事。
所以她給屠烈喝藥緩解屠烈被電擊的痛苦,是為了讓屠烈儘快帶路。
屠烈一連喝了好幾瓶,從地上站起來,陸珠這才笑了笑。
“我們回去吧,”
陸珠說著還安慰屠烈:“你不用害怕,我已經讓人把你的房間打掃乾淨了,以後你想洗澡的時候就跟我說,我還帶你來這裡,也不會懲罰你。”
她說完看著屠烈笑了笑:“你帶路吧。”
陸珠語調溫柔,笑容和善。
她甚至像讚美美景一樣,由衷地讚美屠烈:“你現在洗乾淨了,很美。”
陸珠用的是美,而不是其他的形容詞,屠烈在她的眼中和美景一樣。
不同於樹影斑駁的美,屠烈是一種蘊含著蓬勃力量和生機的那種美。
屠烈盯著陸珠,看著她狼狽不堪。
手臂和臉上,甚至開始浮現出青紫,很明顯是剛才被拖行的,但她竟然還能笑出來。
還肯給自己喝那麼珍貴的傷藥,那幾瓶下去,現在屠烈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奔流,精力充沛倒像是剛剛飽餐一頓又美美地睡了一覺,嗓子的疼痛也徹底消失。
屠烈越來越看不懂陸珠。
屠烈皺起了眉,並沒有馬上帶路,他看不懂,索性直接問陸珠:“你到底想做什麼?”
屠烈說:“你說過已經不需要我給你試藥,那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我現在就想回家,要趕不上晚飯了。”陸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話,可是彆說是屠烈,就連彈幕都無法理解她。
屠烈索性逃不掉,轉身朝著一個方向走,陸珠跟在他的身後。
鎖鏈拖在兩個人的中間,拽著地上的樹葉嘩啦啦地響。
屠烈走了幾步之後,突然間想通什麼似的站定,又轉過身幾步跨到了陸珠的身邊。
陸珠疑惑地抬頭看向屠烈:“怎麼了?”
屠烈居高臨下看著陸珠,從陸珠清澈明亮的眼睛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陸珠剛才誇讚他洗乾淨之後很美。
陸珠之前給他下過發情藥。
陸珠對他表現出很異常,對著他笑甚至給他帶吃的。
陸珠從小窗口窺視他疏解欲望。
被囚禁的這些年裡,屠烈和陸珠所有的接觸,都沒有這幾天多。
陸珠從來隻是通過小窗口遞進去藥和食物,觀察他,甚至不會跟他說話。
屠烈的思想非常的簡單,他是一個獸人,獸人的思想簡單到隻有吃飽穿暖,放肆地狩獵,還有就是交/配和繁衍。
而屠烈在這短暫的時間之內,將陸珠這段時間所有的異樣,都做了一個解讀。
陸珠喜歡他的身體。
除了這個理由屠烈想不到彆的。
屠烈抬起手,已經用刀削過的指甲,還是有一些粗糙的邊緣,這些邊緣刮過陸珠的側頸,把她濕漉的頭發撥向了身後。
露出了她被樹枝劃破,還在流血的傷口。
屠烈低頭在她的傷口上麵舔了下,把血用帶著倒刺的舌頭,卷進嘴裡。
他在陸珠耳邊說:“放我走,我可以在這裡乾/你。”
“隻要你能受得住的話,你說幾次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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