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珠是每一天到了睡覺的時間, 就必須趕快睡覺的,但是這一夜她站在窗邊一夜未眠。
清瘦的脊背在空蕩蕩的病號服下麵,挺立得筆直。
彈幕和係統始終都沒有放棄勸她, 陸珠沒有休息他們大部分也沒有休息。
陸珠的腦中空蕩蕩的, 什麼都沒有想, 表情也非常的麻木甚至是冷漠, 仿佛根本聽不進去任何人的勸阻。
走廊外麵搶救的聲音還在持續著, 連環車禍受傷昏迷的人, 已經集體整整昏迷了六天。現在又同時醒來, 呈現不同程度的內臟甚至是身體損傷。
而在陸珠創造的世界, 過去了六個多月, 這些人的靈魂已經完全墮落,就算蘇醒過來沒有被吞噬掉, 也會為他們曾經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但現在陸珠沒能吞噬掉這些人的不甘心情, 已經漸漸地消失了。
其實在退出世界的那一刻,她沒有選擇去吞噬那些已經墮落的靈魂,就已經證明了她的選擇。
陸珠在天亮之前, 走到了她病床的櫃子邊上, 拉開了抽屜, 拿出了裡麵的一根被線拴著的, 沾血的獸牙。
彈幕和係統看到這一幕,全都在歡呼著, 係統甚至在空間當中放起了禮花。
陸珠把這顆獸牙攥在手心, 然後又伸進櫃子裡麵掏了掏,接著她抓出了一大把……用繩子連接捆在一起的獸牙。
密密麻麻, 晃動起來叮叮當當地撞在一起,聲音清脆又好聽, 像獸神山的瀑布叮咚落下的泉水。
屠烈從一開始,就是承載著陸珠美好的期盼,純淨的如泉水一樣的清澈感情醞釀而生。
他當然注定會成為陸珠生命當中一切美好的象征。
造物主不知道什麼是愛,但她創造出了愛。
造物主以肮臟的靈魂為食,卻創造出了最純淨的靈魂。
造物主試圖逃避痛苦,但她不知道痛苦的背麵是愛。
造物主沒有感受過溫暖,但是她創造的靈魂給予了她溫暖。
造物主不知道怎麼去回避彆人對她的傷害,但她創造的靈魂,教會了她如何自愛。
不因不幸自我墮落。
不因痛苦逃避責任。
不因欲望傷害無辜。
不因懦弱傷害自己。
陸珠把一大捧獸牙按在自己的心口,黎明已至,清晨的陽光穿透盛夏的雲層,從窗戶灑在佝僂在病床邊上的少女身上。
她抱緊了屬於自己的珍寶,原來她一直都知道什麼是好,她從未扔掉過愛。
熬了一夜的彈幕,看到陸珠這樣子,終於安心地去睡了。
而陸珠把所有的獸牙都纏在一起,裝進自己的背包裡。
她換上了自己的衣服,並不是淑女裙,而是普通的白襯衣和牛仔褲。
陸珠實在是太瘦了,衣服和褲子都顯得有點空蕩蕩。
她在洗手間洗漱好,把自己及肩的頭發紮了個馬尾,看上去臉就隻有巴掌大。
尤其是最近兩次都沒有進食成功,她急速地消瘦,太瘦了真的不好看。好在有那雙明亮的眼睛撐著,加上早上剛剛哭過,眼睛更加美麗,像水洗過的鑽石。
她從病房裡出來,走到護士站,對著現在正忙得腳底朝天的護士站當中一個護士說:“你現在跟我道歉,我就不把你每天怎麼咒罵我,甚至給我輸偷偷換過,外麵買來的營養液的事情捅出去。”
那個護士表情先是凶狠,很快在陸珠播放錄音的時候,變得慘白。
半小時後,陸珠走出了醫院,清晨六點半,她手機響了。
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死了嗎?還不趕回家來做飯,送你弟弟上學!”
陸珠微微把電話挪開一點,麵無表情看著朝她走來的一個推著早飯車的大爺,在那車子要撞上她腰的時候,她直接抬腳蹬住。
然後對這個表情微變的大爺說:“老東西,再敢用車撞我,我就把你的老腿掰斷。”
陸珠表情很凶,雖然她瘦小非常,但是她凶起來,眼中都透出一些紅光。
她之前從不會這樣,但她……現在決定不再待在這個世界,她要離開。
要換一種生活,沒有人會欺負她的生活。自然也就不準備讓著這些對她惡意橫生的人。
那老東西離開的時候,陸珠電話裡麵的女人還在叫喚。
罵得越來越難聽,是係統聽了都要給彈幕靜音的程度。而這個時候,彈幕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陸珠在另一個世界,到睡覺的時間必須睡覺。
雖然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但很多時候,陸珠必須按照家裡的人規定的時間睡覺起床,每天要照顧弟弟。
到時間不吃飯沒人給她留,她的家庭地位,甚至不如一條狗。
就連住院,也要每天偷偷溜出醫院,去回家做飯送弟弟上學。
而今天陸珠聽著電話那頭的汙言穢語,抬起頭看了看才剛剛升起的晨曦。
她想……去他媽的吧。
於是她也在電話中說出來了:“去他媽的要遲到了,那逼崽/子遲到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陸珠罵出聲,聲音都有些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