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的一間院子中。
空氣沉悶,一個百戶所整整齊齊的站立在院子中,士卒們一個個麵無表情,以往作為東宮親衛的自豪表情通通不見。
如果說前幾天聽說要代表太子殿下和倭國使團比武,被太子選中的他們還感覺到自豪的話,那近幾日太子的所作所為,已經徹底打垮了這群武人心中最後的那點雄心壯誌。
院子中安靜極了,一個威武高大的漢子站在隊列的最前麵,一手扶著繡春刀刀柄,一手攥著竹馬,這是他們的百戶長薑百戶,因在家中排行老三的緣故,士卒們有時會直接稱呼他為薑三百戶。
站在隊列前排的薑三百戶,攥著竹馬的手指已經有些發白,不時的還在輕輕顫抖,那是用力太大的緣故,可是即便如此,薑三百戶依然沒有扔掉竹馬,隻是用力的在手中攥著,仿佛這樣可以發泄一般。
隊列後排的人要散漫了許多,張雄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竹馬,心中一陣惡寒,很難想到自己剛才就是騎在這上麵,揮舞著繡春刀鞘喊打喊殺的。
更讓張雄感覺難為情的是,不僅僅是自己經曆了這些,身旁這百十多個兄弟都經曆了剛才的一幕,如果不是手中的竹馬還在,張雄一定以為自己剛才是在做夢。
想到太子爺在涼亭栽下去的那一幕,張雄甚至有些慶幸,如果太子爺沒暈過去的話,不知道他們還要這樣跟太子胡鬨下去多久,至於說摔壞太子,那是不可能的,張雄心想,那才多高的台階啊。
原本當張雄知道自己這個百戶所,代表大明出戰倭國使團,起初還以為有人慧眼識珠,激動的不得了,可是經過幾天的‘訓練’後,現在他算知道了,分明就是太子殿下找彆的百戶所都借口不來,才輪到他們這個東宮親衛的。
倭國的刀是很鋒利的,張雄沒有見過,但是聽薑百戶說,倭國的刀雖然細長,但是卻鋒利異常,基本粘到身上就會受傷。
想到這,張雄突然有些害怕起來,難道決戰那天我們也要如現在這樣,騎著竹馬揮舞著刀鞘上場?
好羞恥啊。
“回家把遺書立上吧,”
旁邊的小四嘟囔了一嘴,將張雄的思緒也拉了回來。
“遺書?為什麼立遺書啊?”
張雄有些不理解,大不了投降得了唄,怎麼會死呢。
小四用餘光瞄了一眼張雄,微微苦笑了一下,低聲說道。
“好多兄弟都已經在悄悄的給自己安排後事了。”
“有的人甚至連休書都準備好了。”
“已經過去幾天了,你回想下我們這幾天都經曆了什麼?”
“頭幾天我們拿著刀鞘假裝互砍,居然還要裝死,這幾天還好不對砍了,他奶的改騎竹馬揮刀鞘了,你不覺得這很像玩過家家嗎?”
“真到了比武那天,勝暫且不想,輸了,怒火會牽扯到誰身上,難道會說太子無能嗎?到最後還不是我等的罪過。”
“至於投降,保住了一時性命,之後那些貴人可會放過咱們,就算放過了咱們,那豈不是咱們以後也都要與恥辱二字為伴……”
就在小四還想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旁邊的王三一臉期翼的開口辯駁道。
“不可能,應該是太子找的教習還沒到,所以太子帶著我們熟悉兩天,畢竟我們當初都是從各個衛所裡抽調的精英,區區倭國,還不手到擒來。”
小四想反駁他幾句,可是站在前方的薑三百戶長,憤怒的狂吼道。
“閉嘴,誰再妖言惑眾,動搖軍心,本將定不饒他。”
院子的門被推開了。
趾高氣昂的劉瑾闊步走了進來,所有的士卒都認命般的握緊竹馬,一個個站的筆直,昂首挺胸,探頭朝劉瑾身後望去,當發現沒有太子身影的時候,不知怎地,所有人竟然齊齊鬆了一口氣。
與劉瑾一起來的還有幾個小太監,一人手中還拎著一個小麻袋,薑三百戶看了一眼,看不出裡麵是什麼東西,估計又是什麼新花樣吧。
劉瑾會練兵嗎?
肯定不會,六歲進宮,看的更多是爾虞我詐,琢磨的更多的人心,你讓劉瑾去練兵,那不是玩嗎。
至於讓薑百戶長來,那更不行了,他已經形成了自己對於行伍的認知,而朱厚照要做的三段擊,勢必會打破他們以前的這種認知,所以最後朱厚照選擇了劉瑾。
站在隊列前麵,劉瑾挺直了自己的腰板,說實話劉瑾更樂意在太子的身邊服侍,而不是在這裡進行所謂的練兵,不過太子爺既然交待了,那劉瑾就一定要把事情做的漂亮,冷冽的掃視了一圈麵前的士卒後,緩緩開口。
“咱家是奉了太子爺的旨意來訓練你們,所以咱家待會要是出手狠了,各位可莫要怪罪咱家,畢竟咱們都是食君祿,為君解憂罷了。”
不理會陣列中傳出來的喧嘩,劉瑾仿佛沒有聽到一般,繼續著說道。
“太子爺也知道咱家不是行伍之人,不會練兵。”
“可是太子爺會啊,不過殿下事務繁忙,不可能天天陪著你們訓練。”
“所以,被太子爺傳授了幾招的咱家,就成了你們的教爺告訴咱家,首要目標就是訓練到令行禁止、服從指揮。”
陣列中的士卒們聽到劉瑾說到太子傳授的時候,就已經傻眼了,如果以前有人告訴他們說太子有點好玩鬨,他們還有些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