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搖頭。
“在一家孤兒院裡,在湯姆·裡德爾的身邊,那時候她的名字是傑莉·裡德爾。”鄧布利多看著哈利的眼睛道,“一個很瘦弱,很蒼白的女孩,那家孤兒院的管理員,科爾夫人告訴我,她是個傻孩子,她幾乎整天都在昏睡,她幾乎不會話。我看見她的時候,她和湯姆一起被關在一間上了鎖的雜物間裡,傑莉睡著了,湯姆摟著她,很警覺地看著我們,野獸一樣的孩子。”
停下來回憶了幾秒當年的場麵,鄧布利多近乎憂傷地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對伏地魔的了解有多少,但我不能否認,雖然我那時候對湯姆已經心存偏見,也不能否認他把傑莉照顧得很好,他和他的寵物——納吉尼,把傑莉保護得很好。傑莉幾乎不會話,但她能夠清楚地喊出湯姆的名字,也能喊出‘哥哥’這個單詞。他們是一起被遺棄在孤兒院裡的雙胞胎,生來就是要互相扶持的,假如……假如沒有發生後來那件事的話,或許湯姆不會變成伏地魔。”
哈利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傑莉……她是怎麼死的?”
“湯姆在孤兒院裡的日子是怎樣的,你可以猜到的,對不對?哦,看來你已經知道了。總之,裡德爾兄妹在那裡是不受歡迎的,我去找他們兩人的時候也已經見證了這一,所以湯姆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進入霍格沃茨的,但他問我:傑莉呢?傑莉也有魔力,她能不能一起去霍格沃茨?我檢查了傑莉的身體,她確實很虛弱,並且在迅速衰竭下去——後來我才知道,那是靈魂衰竭的表現,但那時候我從來沒見過那麼柔弱的孩子,她就像……我的阿利安娜。”
“所以,我告訴他,不可以,傑莉實在是太虛弱了,但我們可以嘗試把她送進醫療翼,給她提供更好的醫療條件,湯姆同意了,並且非常堅定地承諾等他長大了,會還清欠下的賬單。但我們並未能夠治好傑莉,我們拚儘全力也隻緩解了她的渴睡症,她清醒的時間稍微長了一,但身體機能依然在迅速衰竭,然而我和醫師們都瞞著湯姆,我們希望他能夠平安入學。所以湯姆一直很開心,並且對魔法充滿向往,我們都看得出來,雖然他實在是個很含蓄的孩子。就在開學前的一周,湯姆問我,傑莉能不能去參加孤兒院組織的郊遊,這是每年一次的活動,但傑莉從來沒能參加過。”
哈利有了不好的預感。鄧布利多接著下去:“我想,讓這兩個孩子多和同齡的孩子接觸一下也是好的,而且傑莉,我們都不知道她能不能長大,還能參加幾次這種活動,所以我告訴湯姆,帶傑莉去吧,好好玩一次。我甚至還和湯姆商量好了,等開學後,我也會替他好好照顧傑莉,湯姆很高興,那時候他還很尊敬我,我也很高興這個孩子並不像我想象得那麼偏激,因為他有個妹妹,有牽掛的人一般不會太走極端。所以湯姆帶著傑莉一起去了,他們和孤兒院的孩子們一起去海邊郊遊……後來發生的事,是科爾夫人轉述給我聽的。”
鄧布利多的聲音變得平板起來:“她告訴我,裡德爾兄妹和另外幾個孩子去山洞裡探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意外,傑莉失足掉進了海裡,她告訴我這是完完全全的意外。她還告訴我,湯姆從來都是個奇奇怪怪的孩子,誰知道是不是他又做了什麼可怕的事,就像比利的兔子……她這些話的時候,湯姆就在她的身後,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可怕的眼神,而這眼神屬於一個剛滿十一歲的孩子。我沒能追究那個山洞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深怕會發掘出黑暗的真相,刺激到湯姆瀕臨崩潰的精神。我隻能帶著湯姆去尋找傑莉的屍體,但我們什麼都沒找到,傑莉就像憑空蒸發了一樣,雖然有不少證人看見她掉進了海中。我花費了不少功夫把湯姆從那個山洞中拖出來,他就那樣枯坐在地上,問我:它還能從我身上掠奪什麼呢,先生?”
哈利渾身冰涼,他幾乎看見了童年的裡德爾站在自己麵前,冰涼地追問著。
“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的,哈利。但我無法預知,我隻能看著湯姆的命運展開,最後走向伏地魔的終,然後一遍遍反問自己:是否能有不一樣的結局?我能不能再強大一,把湯姆拉住,又或者,把蓋勒特拉住,又或者,把自己拉住?我統統沒能做到,哈利,我唯一做到的事就是繼續活著,而世界並未變得更好或更糟。”
鄧布利多似乎也被回憶給困住了,他歇了一下,才繼續開口,講另一端故事:“我剛才確實有起阿利安娜,對吧?我那用生命守護了我的妹,她和一隻名叫嘉美的青鳥頗有緣分,是她教會了我,有時候我們應該相信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所以,第二次見到傑莉的時候,我沒有表現得太過愚笨,那時候,戰爭已經結束了,魔法部已經宣告了伏地魔的死亡,而謝諾菲留斯把傑莉帶到我麵前,並告訴我,她叫卡米婭。”
“卡米婭?嘉美?或正如你的朋友赫敏所發現的,更多的名字?”鄧布利多輕笑著,“這些反複出現在傳中的名字,確實不可思議對不對?死去多年的傑莉·裡德爾在幾十年後出現,也相當不可思議,對吧?但是哈利,這個時候,我已經是個老人了,我已經經曆了兩場戰爭,目睹了這麼多親人、朋友、學生的死亡,我想我已經有能力承受某些不可思議的真相了。所以,當卡米婭告訴我伏地魔魂器存在的時候,我相信了她,當她要求進入霍格沃茨教書的時候,我也答應了她,當她把洛哈特選為黑魔法防禦課教授的時候,我也相信她是有原因的……至於為什麼?哈利,就當成一個垂暮老人的自信罷了——在他因為自信做錯了許多事之後?我不知道,哈利,在末日到來之前,我們還是少一互相猜忌對吧?特彆是當世界希望向我們傳遞一些訊息的時候。”
“世界在……傳遞訊息?”哈利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麼。
鄧布利多嗬嗬笑著:“哈利,你並不是一個笨孩子,隻是有時候太過心謹慎了。你其實是懂得了的,不是嗎?帕迪已經教會你了。我們生活著的這個世界,它並不是毫無知覺的,它自有一套規律,自有一套準則,它把自己的聲音編譯成密碼,藏在海洋裡,藏在雨林裡,藏在潮汐裡,藏在季風裡,藏在一個海螺的花紋裡,然後科學家們破譯了它們,稱之為自然定律。又有時候,它發現自己的聲音很難被聽見,它需要借助人們來發聲,有時候,它把自己的想法融入一場運動,於是你看見女人們開始穿褲子,開始參與社會工作,開始擁有一張自己的選票,又有時候,它的表達比較晦澀,於是你看見不滿十歲的孩子在皮鞋廠工作,你看見被切除腦前額葉的病人們變成行屍走肉,你看見戰爭爆發原子丨彈投向廣島而核威懾至今仍在……哈利,我們的世界一直在發出自己的聲音,用符號,用修辭,用色彩,用音符,用那些行走在荒原上的使者,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聽見。”
(……我常常能聽到他們在用風中搖擺的蘆葦的歎息,用鳥兒的歌唱,波浪的呻丨吟,用提琴柔情的泣聲,久久地哀悼我們隕落的世界。)
(……你沒聽見嗎?哈利,你沒聽見世界的呼救之聲嗎?它正在迅速虛弱下去,它已經時日無多……天啊,它幾乎還是個孩子!)
哈利下意識地伸手按住自己前額的傷疤,喃喃道:“隕落的……世界?”
鄧布利多充滿感情地看著迷茫又痛苦的男孩,溫聲道:“我們的世界,它在向一切側耳傾聽者發出求救之聲,我們或許聽不懂,或許沒能完全解碼,但那確確實實是呼救聲。世界,它並沒有坐以待斃,它在嘗試自救,它在拚命把訊息傳遞給我們。”
世界的……自救?哈利漸漸感到了一種力量的支撐,他抬眼看鄧布利多:“所以……我們還不能放棄,對吧?”假如連世界也在努力存活的話,我們怎麼能放棄呢?
鄧布利多笑了,他展開了握拳的左手,一枚的金色飛賊在手心振翅:“歡迎加入秘密鳳凰騎士團,哈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