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冬,霍格莫德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來得晚,卻來勢迅猛,紛紛揚揚了一天,到傍晚時分才稍微消停一些,這時霍格莫德那些小巧的店鋪們已經有些像灑了糖霜的薑餅小房子了。戰後重建已經有好幾年了,巫師們像是終於重拾了往日的生命力,打算好好地迎接這個萬聖節,所以那些薑餅小房子上都點綴著各種顏色的奶油或朱古力糖針,啊,還有必不可少的南瓜傑克!
這一派難得的節日氛圍裡,隻有一家店鋪顯得荒涼冷清,店門半開半掩著隨風來去,不知多少年前的商品淩亂地擺在朽壞的貨架上,或者散落在地上,半睡半醒的店主胡子拉碴,頭發蓬亂,獨自坐在櫃台後麵喝酒,手裡卻捏著一個發條玩具在把玩。
那個穿黑袍的人推門進來時,店裡的場景就是這樣的。
店主瑟縮了一下,像是被久違的腳步聲嚇到,又像是被猝然入侵的冷風凍著,他隨手把空了的酒瓶扔到牆角——那裡有一堆了——起身問道:“你是……”店主的聲音裡透著一種疲憊的警惕感。
來人慢慢合上門,走到櫃台前來,把兜帽拉下:“是我……”
不是食死徒。店主跌回了自己的位置,又把手伸向了另一個酒瓶:“是你啊……哈利。”
盲眼的年輕人麵色蒼白,卻掛著一絲微笑,慘淡的微笑,他平和地說著:“是我,喬治。這天氣可真夠冷的,能給我一罐黃油啤酒麼?”
“我這裡可沒有黃油啤酒,隻有伏特加……”店主近乎自言自語地嘟囔著,“好吧,還有一罐,還有一罐……給你吧。”
哈利喝下第一口啤酒的時候,喬治終於從酒精的世界裡稍微走出來了一點,找到了些許的真實感,他打量著與自己隔了一個櫃台的救世主,發現這個25歲的年輕人消瘦得不像話,加上那蒼白的臉色,都讓喬治想起多年前某個故人。
“哈利,你怎麼忽然跑到這裡來了,我以為這時候你應該在……”
“戈德裡克山穀。”哈利搶道,“我已經去過了,和詹姆、莉莉,還有鄧布利多都說了一會兒話。”說著年輕的救世主又浮現出一絲微笑,“戈德裡克山穀的雪真漂亮。”
喬治沉默著,手中的發條小人也翻來滾去,他緊盯著哈利幽深的眼眶,忽然覺得眼前的人是一個虛假的幻影。是的,喬治默念著。紛亂的雪,寒冷的夜,昏暗的店鋪,頹敗的世景,從天而降的到訪者,怎麼看都不像是真實世界的產物。
這一切都是幻影。喬治惡狠狠地盯著哈利,盯著他又咽下一口黃油啤酒,不緊不慢地說著:“……最近我去看望了好些朋友。盧平和唐克斯還是以前的樣子,我跟他們說泰迪已經開始談戀愛了,他們還不信,可惜我沒有那個女孩的照片,哈。小天狼星倒是一直逼我談戀愛來著……”
喬治深深地縮進了陰影中,聽著一個又一個名字從哈利嘴中輕快地蹦出來,又從門縫裡溜出去,直到哈利忽然向前探了探身子,輕笑著問道:“喬治,你還記得斯克林傑嗎?比爾結婚時他還來陋居找過我來著。”
不知哪個單詞燙了喬治一下,他忽然擰緊了發條,嘴中發出近乎尖利的聲音:“不記得了,太遠了……”
哈利又一次粗魯地打斷了他的話,繼續道:“我終於可以老實地告訴他了:你長得可真像一頭老獅子啊!”說完他又大口灌酒。
然後呢?喬治等著哈利的下文,但對方卻忽然安靜下來,隨意地轉著頭,像是在用空洞的眼眶打量店內的裝潢。
“其他人呢?”忍耐不了的喬治主動開了口,“那麼,其他人呢?”
“其他?”哈利茫然了片刻,才拍了下腦袋,“你是說赫敏啊,赫敏跟父母去澳大利亞度假了,所以我沒去打擾她。”
喬治終於看著哈利滿臉真誠說不出話來,隻能在深呼吸中閉上眼:“所以,你來找我乾嘛呢?”你已經失蹤那麼久了,來找我乾嘛呢?
七年前,剛剛從霍格沃茨畢業的哈利帶領剩下的鳳凰社成員開始重建戰後的巫師界,那時候到處都是廢墟、墳墓、屍體和逃犯,所以的體製都接近癱瘓,渾身傷痕的英雄們歸來,看見滿目貧窮與饑餓。當時相當多人患上了心理疾病,聖芒戈裡擠滿了滿臉絕望的戰士,但年輕的救世主就像沒有感情的人一樣,無情地逼迫著大家走上崗位,把魔法部撐起來,把霍格沃茨撐起來,把巫師界的運行體係恢複起來。有一段時間,哈利不分晝夜地逼迫著眾人去評估每一個巫師的身心狀況。但還是有那麼多淚水,那麼多痛苦,那麼多自殺。喬治那時候才發現,原來英國有那麼多本來完好無損的家庭。但就在一切都走上正軌的時候,哈利波特忽然失蹤了,一走五年,音訊全無。
喬治張了張嘴,好半天才確信自己發出的不是怪異的聲音:“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哈利。”事實上,預言家日報前兩年似乎已經刊登了救世主的死訊。
“是嗎。”哈利淡淡地說著,翻弄著櫃台上一個裝惡作劇糖果的小盒子,還剝開一個放進嘴裡,“啊,過期了。”
“眼睛怎麼回事?”
哈利避而不答,又說起了其他事:“說起來,還是莫莉做的奶糖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