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是故意顯擺有文化,讓他聽不懂。
到底是少年心性,時雨雖沒有聽懂成姆媽對自己的警告和暗示,卻因不服氣,而懶得理那對主仆……他閉上眼專心調整自己的氣息,小寺中,成姆媽背誦《閨訓》的聲音在風雨聲中琅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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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漣漣不絕,山廟中涇渭分明。
戚映竹用鬥篷裹著身子,聽姆媽嘮嘮叨叨許久。她靜靜望著天地間的雨絲,已然習慣性地當做聽不到姆媽的說話聲。
空氣中泥土芳香與雨的氣息混在一起,小寺竟很靜謐。戚映竹抱臂而坐,想著自己的心事,少有地心情平靜下來。她漸漸有些困,便將臉埋在膝蓋間。見她如此,成姆媽說話聲也小了。
淺寐不知過了多久,戚映竹被姆媽推醒。姆媽指著外頭灰白的天光,小聲:“女郎,雨停了,那小子好像睡著了。咱們趁他沒醒,趕緊走吧。”
成姆媽始終將那少年不當做什麼好人。
靠著自己膝蓋的少女忍著身體的酸楚,清醒過來。外麵一派濛濛的清光,雨水清亮亮地落在地上形成小水窪,她被成姆媽扶起來。戚映竹本沒有想到那少年,聽姆媽一說,她恍然想起。
戚映竹側過頭,看到那靠著牆的少年閉著眼,外麵的幽光,搭在他鼻梁上,皎白萬分。成姆媽為她穿好鬥篷,並飛快地把自己的鬥篷也穿好。成姆媽拽著戚映竹要出門時,戚映竹略微掙了一下。
她回頭,看向那少年。
成姆媽:“女郎!”
戚映竹心中空落落的,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回頭。半晌,她小聲:“我們走了,萬一再下雨怎麼辦?把傘留給他吧。”
不等成姆媽阻攔,戚映竹輕輕推開姆媽的手,拿過傘,一瘸一拐地走向時雨。
她走到角落裡,蹲在時雨麵前,屏住呼吸。戚映竹小心翼翼地將抱著的黑傘放下,但她氣血不足,這般微小的動作,她蹲下身時眼前發黑,身子晃了晃。
一隻手伸來,指骨充滿習武人的勁力。他輕鬆無比地抓住她手腕,讓她沒有摔坐到地上。
時雨手按在她手腕上,戚映竹仰著臉,眼含流霧,輕輕眨一眨。鬥篷的紅色映著雪白的臉,如同雪地裡的紅梅一般。鬥篷上細白的絨毛,被她的氣息拂得輕顫。
二人黑眸相對。
好苦的香。
狹窄的牆角,他鼻子聳了聳,突然上身一動,微傾身。
少年湊得近,高挺的鼻梁差點撞到她,戚映竹駭然,猛地後仰。她抬頭生斥,卻見他眼神純淨淩厲,獨獨沒有逗弄。
他不像是故意欺負人。
古怪氣氛下,成姆媽刻意壓低聲音的說話聲在後緊迫的:“女郎,你沒事吧?悄悄把傘放好,咱們趕緊走。你沒驚醒那小子吧?”
戚映竹對著時雨的眼睛。
他睫毛在幽暗中如銀蛾一般,閃著清亮的光。他眼中的光不是清水,而是讓人喝醉迷失的酒,醉醺醺的。
戚映竹不知哪來的底氣,輕聲開口:“姆媽,他睡得好香,沒有醒。”
說完,她因說謊而臉緋紅,伸手,輕輕推開他按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她一點點站起來,紅色鬥篷揚起的風,混著藥香,輕輕拂向時雨。戚映竹垂下眼,轉過目光,背過身走向成姆媽。
時雨坐在角落中,因光暗的緣故,他並未讓成姆媽發現他醒著。
香氣遠離,隻指尖柔膩尚在。
時雨好奇地搓了搓指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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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時雨低頭走在山道上。他抱緊懷中的黑色大傘,腳步時輕時重,行路飄忽,腳步聲輕得讓人聽不到。
他忽然收起了所有的思緒,停住了腳步,抬目:“出來。”
瞬間,從他身後的灌木疏影中,出來了三個黑衣人影。三人或立在草間,或站在樹上,或離時雨隻有幾步距離。他們用微妙的站位,包圍住時雨。
其中一人陰惻惻地笑,竟是女子聲:“時雨,你敢接刺殺‘秦月夜’自己人的單子,當真是要錢不要命!
“我們奉樓主之命,抓你回去!”
時雨道:“憑你們?”
烏雲藏在雲翳後,他身影在原地消失。三人凜然,知其輕功之絕,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當即誰也不敢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