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映竹不忍心在知道時雨要待在外麵淋雨後,還當做不知放任不管。關上門的那一刹,外頭的風雨被關在外,她和時雨那單純的關係,也一同被關在了外麵。
戚映竹心裡慌張又緊張,她手搭在門上,輕輕顫抖。
她定了下神,垂下眼,小心地拽住他的衣袖,拉著他往寢舍裡麵走。姆媽的呼嚕聲一頓一頓的,在兩人耳畔響徹。
時雨低頭,看到她握著自己衣袖的手在輕輕發抖。他見她哆嗦得那麼厲害,於是伸手來握她的手。女郎羊脂一般柔膩而冰涼的手被時雨抓住,雪白肌膚外,寬大的翠綠玉鐲輕輕磕到時雨手腕。
時雨微恍惚,戚映竹則驚得猛烈顫了一下。
戚映竹回頭,責怪地瞪他,低頭看向他抓著她的手,欲掙紮。
二人彆了半天,戚映竹終於推開了時雨的手。她提著裙裾,小心翼翼地引路,繞過姆媽睡的床榻,回自己裡麵的寢舍。她這般一驚一乍,時雨這個沒良心的,隻知道好奇地四處張望。
兩個少年貓腰而走,眼見著要帶時雨走過外舍,不想戚映竹轉身時,鬥篷帶子飛揚,勾到了一個落地青瓷花瓶上。時雨在後跟著,他看得清清楚楚,可他記恨她不讓自己牽手,便仰臉看天,根本沒有提醒。
戚映竹被自己的衣帶子扯得腳步一趔趄,拉得花瓶在地上“刺啦”一聲。
仰著頭看房梁的時雨背著手,噗嗤一聲笑,將戚映竹嚇得直撲來捂他嘴。
姆媽的呼嚕聲消失了,模糊的喚聲響起:“女郎?”
戚映竹抬頭,看到睡在外舍美人榻上的姆媽坐了起來,她拉著時雨,登時蹲下去,瑟瑟地依偎著大花瓶,也不知道花瓶能不能藏住二人。
時雨眯起眼,覺得這探險一般的、偷偷摸摸的經曆,很有趣。
戚映竹顫顫地回答一聲:“姆媽……我起夜出恭,你、你不用起來,繼續睡吧。”
成姆媽:“老婆子扶你……”
戚映竹聲音一時尖厲:“不用!”
坐在榻上的姆媽明顯一愣,神智都要被女郎那一聲急促的喚弄得清醒過來。她緊接著聽到女郎似乎帶著哽咽、羞恥的聲音:“……我一個人來就好,姆媽,求你,彆起來了。”
成姆媽剛睜開眼,視線未曾適應屋中的黑暗。她沒有發現那對蹲在榻邊不遠、靠著花瓶的一對少年。成姆媽尋思著女郎大了,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成姆媽遲疑的:“不是睡不著?真的不用姆媽陪你?”
戚映竹聲音低弱:“不用。”
好一會兒,沒有再聽到姆媽動靜,戚映竹才真的鬆了口氣。緊繃了一路的她身子一顫,向後搖搖地歪倒。時雨張臂,就將她抱住了。戚映竹掙紮,少年溫暖滾燙的呼吸,從後柔柔地拂來。
戚映竹耳珠與後頸慢慢僵住。
時雨貼著她的耳,氣息撩亂她發絲:“你是不是走不動了?”
戚映竹耳根紅透,她怕吵醒姆媽,不敢開口。她頭暈眼花,四肢無力。她心裡暗自懊惱時,時雨一聲不吭,將她橫抱了起來。
戚映竹驀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驚叫出聲。
長發蕩在時雨臂彎,她一手摟住他頸,一手背被自己牙齒咬住。她仰頭,看時雨俯下眼睛看她,她閉目躲避,睫毛顫抖。他輕輕鬆鬆地抱著她,如進自己的家門一般自如,去內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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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竹自然不會讓時雨上自己的床,她頂多肯拿一床褥子鋪在地上,讓他睡。即使這樣,已經和戚映竹從小接受的閨訓很不一樣了。
戚映竹一方麵害怕時雨,一方麵心裡也憋著惱:她已經不是侯府千金,她前兩日還被真千金找借口重新趕上了山。她故意要變得和以前的自己不一樣。
可是……她讓時雨進來,是不是引狼入室呢?
戚映竹蹙著眉,想不清楚。時雨則開心地團著被褥在地上打個滾,他眼睛仰頭看她,眼裡沒有邪意,讓戚映竹忍不住心軟。
戚映竹心想算了,他要是真想做什麼,她也攔不住。
何況她身體弱,此時已經撐不住了。
這一夜過得足夠跌宕,戚映竹難得臉一挨枕,便模模糊糊地睡了過去,中間沒有如往日那般,被一點兒動靜就驚醒。睡著前,戚映竹還勉強地想著:
雨停了就讓他走;
天亮了,姆媽進來之前,就讓他走……
他可千萬不能被姆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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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戚映竹的虛弱,時雨精力充足得很。他在地上打滾一圈,閉上眼裝睡後睡不著,又偷偷睜開一隻眼往帳子裡看。
片刻後,時雨托腮趴在床榻邊緣。
帳中香氣犯苦,他湊上去,睫毛在她臉上跳顫,聞到香氣來自她唇,以及唇下。
他靠前挨著她的臉,氣息與她輕纏間,又停下。
時雨皺起眉,想到他如果不經她許可,親了她,她是不是又要哭哭啼啼指責他?時雨已經發現,這個“七女郎”嘰嘰歪歪,有一大堆道理,一大堆“不行”“不許”“不可”。
想到這裡,時雨歎口氣。少年懶懶的,抱著被子躺了下去。他麵朝著床榻上的美人閉上眼,心想他明天就問她,能不能親。
好像隻要他問了她,他就能親到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