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前,秦硯轉臉看向宋景明,示意他勸勸韓峰。
但宋景明抬手摸著脖子,假裝沒有看見,乾咳著移開了視線。
開玩笑。
他又不是活得太清淨了,乾什麼要主動去招惹韓叔。
而這時韓峰已經上手拉住了傅嶽庭的輪椅,他邊走邊問:“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傅嶽庭。”
“嶽庭?”韓峰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好名字!我是秦硯的養父,你和秦硯是朋友,就和他一起叫我韓叔吧,景明也是這麼叫的。”
“韓叔。”
傅嶽庭並不擅長回應旁人的熱情,但麵前的人既然是秦硯的養父,他也想試著融入進這個氛圍。
“哎!”韓峰衝他一笑,又轉頭去了廚房,連腳步都帶著從心出發的興奮,“你們快去坐,還有最後一個菜,馬上就來!”
他不允許任何人去幫忙,秦硯也知道他需要做點什麼發泄心頭的這些情緒,就推著傅嶽庭到了餐桌旁。
簡雪正在擺放餐具,嘴裡哼著不知名的歌,見到秦硯和傅嶽庭,才紅著臉停了下來。
“哥……”
身後宋景明也跟進來:“秦硯是你哥,那我也是你哥,你可不能厚此薄彼,隻喊他不喊我。”
簡雪忙也喊他一句:“哥!”
三個人有兩個哥,說完她下意識轉向傅嶽庭。
想到之前誤以為她和秦硯之間有曖昧,傅嶽庭稍有些不自然,但麵上毫無變化,神情仍然冰冷,深邃眸光看不見底。
宋景明心裡一突,笑著圓場:“你這丫頭,看傅總乾什麼,難不成你還想當傅總的妹妹?”
簡雪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脫口就是一句道歉:“對不起……”
“沒關係。”傅嶽庭看向她,“如果你願意,也可以叫我一聲哥哥。”
聞言,秦硯眉頭微動。
傅嶽庭如果喜歡簡雪,又怎麼會這麼說?
不過沒給他時間多想,韓峰已經端著菜從廚房回來,簡雪忙起身去接。
他們兩人是今晚真正的主角。
吃飯前,宋景明特意開了兩瓶酒助興,秦硯晚上還要看護傅嶽庭,隻陪著他們淺淺喝了兩杯,傅嶽庭則滴酒沒沾。
他怕喝醉後,斷腿變成好腿,會引起秦硯懷疑。
另外三人沒有顧慮,喝得昏天黑地,又哭又笑了三四個小時,才紛紛搖搖擺擺地回了被安排好的鋪位,倒頭就睡。
秦硯問傅嶽庭:“如果你想回醫院,我們現在出發還來得及。”
傅嶽庭握著手裡的水杯:“這樣太麻煩你了。韓叔說得對,沒必要折騰。”
秦硯看他沒有勉強的意思,才說:“那今晚隻能委屈你和我擠一擠。”
委屈?
說不上。
和秦硯擠一擠。
傅嶽庭忽然想到他醉酒的那一晚。
那一次和秦硯睡在同一張床上,是在他沒有意識的情況下,可今天,他是完全清醒的狀態……
秦硯沒再觀察他的神情,話落就起身推著他走向衛生間,卻沒想到衛生間的門太窄,輪椅推不進去,隻好又彎腰把人扶起。
傅嶽庭慣例假裝不在意地抬手抱住秦硯。
然而突然間,好不容易熟悉的氣息裹著陌生的酒氣噴灑過來,帶著比以往更濕熱的溫度,在瞬間攀上他的側臉。
傅嶽庭的下顎緩緩繃緊,本就不堅實的克製更加搖搖欲墜。
秦硯偏偏在這時開口:“小心。”
醉人的低沉嗓音混著醉人的酒香,在傅嶽庭臉側撩起奇異的麻癢,又拂過耳後,他腳下莫名一軟,往後跌退一步,又倒回輪椅。
秦硯一把撈住他:“沒事吧?”
“沒事。”
傅嶽庭刹那回神,意識到秦硯隻用兩個字就讓他丟盔卸甲,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隻好抿唇側過臉,就正好把紅成一片的耳後送到秦硯眼前。
“你很熱?”
“什麼?”傅嶽庭下意識回臉和他對視,才後知後覺感受到燒灼的熱流又在悄然中湧上來,他乾巴巴地說,“是有一些。”
聞言,秦硯把傅嶽庭扶到水池旁,然後回到房間開了空調。
最近的天氣變幻無常,但大多時間的確悶熱,怕熱沒什麼奇怪。
之後再扶傅嶽庭走到床邊坐下,他才去浴室衝了個澡。
傅嶽庭躺在床上,聽著浴室裡的水聲,看著房門上的剪影,想到秦硯馬上就會在睡在他身邊,他的呼吸忍不住急促一瞬。
隻是,門外人的心情,門內的秦硯一無所知。
他換了衣服出來,開門就看見傅嶽庭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秦硯以為他這麼快就睡著了,走近才發現他還睜著眼,於是也掀開被子上床。
床墊鬆軟,傅嶽庭隨著他的動作上下晃了晃,但堅持一動不動,渾身上下隻有亂了節奏的心跳沒有停止。
秦硯正要躺下,卻一眼看到他耳後還沒褪去的血色,動作不由頓住:“空調溫度還不夠低?”
傅嶽庭胡亂點頭:“嗯。”
秦硯看向空調。
溫度顯示是最低溫度,他從浴室出來已經有些冷。
傅嶽庭注意到秦硯的視線:“我其實已經好多了。”
秦硯才說:“如果有哪裡不舒服,及時告訴我。”
“好。”說完,擔心在秦硯麵前露出馬腳,傅嶽庭立刻閉眼,“我困了。”
見狀,秦硯抬手關了燈,也在他身側躺下。
韓峰說得沒錯,這張床確實足夠擠得開兩個人,但兩個身高腿長的成年男人並肩躺著,床的麵積又顯得有些不夠大。
黑暗裡,視覺受限,聽覺和觸覺無限放大。
絨被和床單的摩擦,無意間碰觸的皮膚……
驀地,傅嶽庭喉結滾動,可這細微的動靜也讓他屏住了呼吸。他悄悄轉臉看向秦硯,不知道剛才的動作有沒有被發現。
秦硯也正看著身旁模糊的影子。
時機湊巧,他昨晚才想到沒辦法再抱著傅嶽庭睡一夜做個實驗,今晚就有了這樣一個機會。
其實即便算上那一次意外,他從小到大和旁人睡在一起的次數也寥寥無幾。
在夜裡,任何細微的聲音對他來說都是噪音,身邊躺著一個活生生的人,陌生的溫度,不間斷的呼吸,除了乾擾睡眠,他想不出有彆的作用。
可那天的結果,和他想的截然相反。
那麼今天又會怎麼樣?
“晚安。”漸漸適應了黑暗,秦硯最後看一眼傅嶽庭,就闔上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