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孔書易這一遭,梁祝二人給眾人帶來的弱勢可憐的氛圍一下子就被衝淡了許多。
可是下一秒,梁山伯就擺正身形,來到邱玉嬋的麵前,然後給她深深地打了一個揖。
“抱歉,玉蟾兄。”他的聲音夾帶著濃濃的痛苦之色。
邱玉嬋尚且還沒做出什麼反應,祝英台就一臉愁苦地來到了梁山伯的身邊,“山伯——”
雖然臉上無淚,但是她的聲音裡已經帶上了濃濃的哭腔。
邱玉嬋上一秒還擔心山長會拆穿她們兩個的身份,結果下一秒祝英台就掉鏈子。用這樣無措可憐的姿態,證實邱玉嬋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心中有氣,出口愈發不饒人起來。
隻見邱玉嬋露出一個虛假的笑臉,“山伯兄,你這是在乾什麼?玉蟾實在是不明白,你為了掙錢還我,差點連命都丟了。如此崇高偉大之舉,真是讓人佩服都來不及。你又怎麼會想到山門前來給我道歉呢?你——何錯之有啊?”
邱玉嬋隻一味用和氣的語氣同他說話,卻始終沒有開口讓人起來。
梁山伯就硬生生地躬身到邱玉嬋慢悠悠地把這段話說完,等他再度抬起頭來的時候,他那健康的、難顯虛弱的麵色都肉眼可見地變得難看了起來。
梁山伯起身後,先是重重地在原地喘了兩口氣,然後才一舔乾澀的嘴唇,二度向邱玉嬋道歉道,“山伯犯下的錯,正如玉蟾兄所說——就是眼裡隻看得到錢,甚至差點為此連命都丟了!”
“哦?”邱玉嬋的神色冷了下來,“願聞其詳。”
——她給梁山伯戴高帽,梁山伯就先貶低自己,欲揚先抑,倒是高明。
——還有那傷則一百、喪則五百兩金的事情。梁山伯若是真如她所想,傷好以後同她道歉,請她收回今日之所言,邱玉嬋還可以當他這是幡然悔悟、想要借此同她悔過。
可是梁山伯偏偏要選擇在傷勢最重的今天、拖著傷體來跟她道歉。
管他到底是真心還是偽善,邱玉嬋已經煩了,今日她偏要將“君子”做“小人”,狠狠地扒了他的那層皮不可!
邱玉嬋想要見招拆招,梁山伯也沒有要退縮的意思。
隻見他內涵過自己“見錢眼開”以後,眾人眼中的看熱鬨的意味愈發濃鬱,對他的陰暗揣測卻下意識地減少了許多。
畢竟他都說自己見錢眼開、要錢不要命了,單就這件事情來說,他們還能說他些什麼呢?
開口“罵”完自己以後,梁山伯開始揚了,“我自不量力,害得書院上下勞師動眾,還辛苦梅師兄和文才兄攜手為我治療……”
梁山伯話才一說到這,梅文軒就像憋了許久、然而此刻卻再也憋不住了一般,插嘴說了一句,“知道我們辛苦,就麻煩你遵循醫囑、在醫舍躺好,彆再自作主張給我們添加不必要的麻煩了。”
彆說梁山伯大義凜然的口吻都因此而哽了一下,就連邱玉嬋、梅宜年和許多熟或不熟的學子們,都不由驚奇地打量了梅文軒一眼。
——奇了,梅師兄這個慣愛七彎八拐地訓人或刺人的家夥,今日說話怎會如此不客氣?
梅文軒早有所料地將梅宜年擋在了自己的身後,因此大家思量的目光並沒有冒犯到他的父親大人,是以梅文軒此刻十分之從容。
他沐浴在眾人或驚或奇的目光下,狀似無辜的眼神中甚至沒有夾帶哪怕一絲絲的不自在。
梅文軒甚至還招呼了梁山伯一句,“怎麼,你怎麼不接著往下說了?”
梁山伯:“……抱歉,師兄。我實在是有著不得不出來的理由。”
梅文軒撇撇嘴,沒有接下他的話頭。
梁山伯沉默了一瞬,還是打算接著向邱玉嬋道歉,“因為整件事情裡麵,我最為對不起的人,實則是玉蟾兄。”
“當初玉蟾兄及時出手助我,我卻因為一時心急,險些將他推入不義之地,此為一錯。”梁山伯盤點道,“我急於求成,非但沒能回報玉蟾兄的好意,反倒害得他差點竹籃打水枉費功,此為二錯。”
“山伯,你彆再說了。”祝英台眼眶含淚,“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時衝動,還要連累你拖著傷體來為我致歉。”
“英台,你彆哭。”梁山伯露出他標誌性的寬厚包容的笑意,“你是我的義弟,你犯錯就是我犯錯。”
安慰完祝英台以後,梁山伯無縫銜接地抬頭對眾人說道,“我身為英台的兄長,沒有照顧好我的義弟,導致他關心則亂,在人前跟有恩於我的玉蟾兄起了衝突,此為三錯。”
“好了,”邱玉嬋絲毫不配合地道,“你特意拖著傷體到我麵前來,難道就是為了細數你的過錯嗎?梁山伯,說吧,你到底想要乾什麼?”
聞言,祝英台的眉頭頓時狠狠地皺了起來。
她條件反射地想要跟邱玉嬋頂上幾句,卻在窺見擋在她身前的梁山伯的背影時,十分不甘心地忍了下來。最後也隻是站在原地,悶悶不樂揪著自己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