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150章(2 / 2)

馬文才憤怒的因由也就很好理解了。

他爹在外麵有人的事情,他是一直都知道的。

馬太守最猖狂、最順意的那段時間,甚至把外頭的女人帶來家裡過。

母親離去之前,他還是不曉事的年紀,再有時代的限製,他很難意識到,這是他爹對他娘的一種背叛。

後來母親離世了,他再看待他爹的行為的時候,就多了一種憤怒的情緒。這種情緒與他爹處事是對是錯無關,完全衍生自他對他娘的感情。

初始隻是知道他爹在外麵的女人一直都沒有斷過,可能他娘剛剛離世那會兒,那個男人尚且有所收斂,但是最後總是故態複萌了。

更令人覺得惡心的,是馬文才得知,他爹後來找的那些個女人,總有那麼幾處跟他娘肖似的地方。

其實馬太守已然足夠小心,最後避著馬文才了,甚至後來他再也沒有把女人帶回家過,明明府裡唯一的那個能主事的、會介意的女人已經不在了。

但隨意馬文才日漸長大,太守府唯一一位公子的地位愈發鞏固,就算他不主動去調查,也總會有人把消息遞到他的跟前來。

雖然那些人擔心的是他唯一繼承人的地位不保,而他在意且惡心的,卻是他爹後來找到的女人,個個都跟他死去的娘親有相似之處。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他爹憑什麼這麼羞辱他娘?

那一回,馬文才跟他爹爆發了極大的一場爭吵,直言馬太守配不上他娘,馬太守第一次在他娘離世以後還動手打了他。

總之這一架,吵得是要多凶就有多凶。

吵完以後,馬太守現有的、找來的那些和崔蘭清相似的女子,通通被他打發走了。不過在此之後,馬文才倒是再也沒聽過有關於他爹找女人的消息。

比起他沒找,馬文才更願意相信是他找了可自己並不知道。

本來心裡就膈應著,隻是沒有證據的事情,以他的性格也不會拿出來跟他爹翻舊賬,可是這一次,他竟然打上了邱玉嬋的主意!

馬文才是又憤怒!又惡心!

他娘的樣子他同樣也記得,再不濟家裡還有一副他娘的肖像畫呢!

可是再麵對邱玉嬋的時候,哪怕隻是第一次見麵,他心裡也不過隻是有了一個“他跟他娘長得還挺像的”這樣的概念。

甚至比起臉型和口鼻,其實他更容易被她的眼神打動。

後來逐漸認識了這個人、熟識了這個人,“他跟他娘長得還挺像的”這個念頭,更是再也沒在他的腦海裡麵出現過。

現在他有了喜歡的人,他就更是不能理解,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會因為外貌上的一點點相似之處,就輕易地把自己的感情分撥給彆人呢?

這堂課馬文才根本就沒有辦法靜下心來聽課!

他心中的怒火,是在這堂課結束以後,他爹裝模作樣地說要請人帶他一起參觀書院的時候到達頂峰的。

馬太守昨天傍晚來得晚,陳夫子就隻是把人安置在了待客用的房間裡。今天才抽出空來,準備帶人參觀一下書院。

馬太守倒是客氣,說犬子就是萬鬆書院的學生,隻肖讓他來帶著自己走一走就好了,不用勞煩陳夫子。

陳夫子心想,這父子倆指不定是想要聯絡聯絡感情呢?他就不做那電燈泡了!

誰知道馬太守這邊剛剛拒絕了陳夫子,那邊就表示——誒,這位學子是我兒子的好朋友吧?

我兒子性子無趣,大抵不知道書院有什麼風景優美的地方,不如你也跟著我們父子二人一起去逛逛?

——沒錯,那名學子就是邱玉嬋。

馬文才隻覺得自己心中的憤怒頓時沸騰到了極點,結果反而沒有那麼生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平靜。

他先是站在他爹麵前,表示自己對自己就讀的書院還是很了解的。

然後三句兩句就把邱玉嬋勸得離開了這裡。

馬文才和馬太守,在邱玉嬋心裡,後者甚至不配跟前者並列成為一個選項。

邱玉嬋離開以後,馬文才覺得自己心裡的氣總算稍微順了一些。他當然知道他爹不可能當著他的麵對邱玉嬋做些什麼,但隻是那種眼神,就已經讓馬文才覺得分外膈應了。

他的氣順了,馬太守卻覺得自己的心裡不太得勁兒。

他當然知道此刻兒子的心裡究竟都在介意一些什麼,可是不提邱玉嬋是他兒子的同窗,就說他可是一個男人啊!

他在他兒子眼裡的形象,究竟是有多不堪、多饑渴啊!才能被他兒子防備著他會對同時具有這麼多要素的邱玉嬋下手?

馬太守有心想要教訓兒子兩句,轉眼又想到了他剛剛險些在萬鬆書院眾學子麵前失態的情景,一時之間,就有些心虛地拿不準對待兒子的態度。

可是他不出擊,馬文才卻不見得會放過他。

隻見父子二人具都沉著臉,走在萬鬆書院的石子路上,看著不太像是要出門賞景,倒像是相約著要去乾架的樣子。

馬文才一路把他爹帶到了一個僻靜之處,然後就立時開口、先聲奪人道,“爹,昨晚你說你知道了我為什麼接連兩個節日不回家?

那今天你也見到邱玉嬋了,你對他有什麼看法沒有?”

這兩句話要是分開說,那馬太守就都能明白,可是這要是合在一塊,馬太守就覺得自己有些糊塗了,“文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說實在的,現在他心裡其實挺不安的。

不得不說,馬太守的直覺還是挺準確的。

隻見馬文才輕輕勾起嘴角,跟他有幾分相似卻比他年輕漂亮太多的那張臉上,沒有他想象中的賭氣和解氣,有的隻是無儘的坦然和認真,“嗯?爹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我心悅邱玉嬋,準備結業以後,就跟他在一起。”

馬太守:“……?”

馬太守:“……!”

馬太守覺得自己要昏過去了!

“文才,不,馬文才!你再說一遍!”他深呼氣,再深吸氣,“你說你心悅誰?你說你結業以後想要乾什麼?”

馬文才先是靜靜地看著他爹不說話,估摸著等他的心情平複了,能夠聽懂他將要說的話是什麼了,他才再次跟他爹複述並強調道,“我說我心悅邱玉嬋,結業以後想要跟他在一起。不過你兒子目前還是單相思,為了你兒子以後不會一輩子都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還請太守大人您為我保密。”

“我!”馬太守原本還想當自己沒有聽到,這個逆子究竟都在他麵前說了些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結果自欺欺人的心理活動剛剛結束,迎來的就是馬文才斬釘截鐵的暴擊!

還保密?老子現在就把你打死,保證你一輩子都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怎麼樣?!

“怎麼了?還沒聽明白?那我就再跟您說一遍。”馬文才不厭其煩地說:“如果這一遍您還是沒有聽明白,那我就繼續說,說到你聽明白為止。”說到你永遠不會對邱玉嬋生出那些肮臟的心思為止。

馬文才喜歡邱玉嬋,橫亙在二人之間的,是性彆因素。

可是馬太守要是真的跨過了心裡的那個坎,想要得到邱玉嬋,他就會從自由和人格幾大層麵上去摧毀她。

馬文才瘋了才會讓心上人去受那樣的苦!

他的語氣太堅定、神色也太堅定,讓聽到這番話和看到這副表情的人,完全不會去懷疑他話裡的真心。

他大概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那個人,並且做好了不被其接受就真的孤苦伶仃一輩子的準備。

站在馬太守身前的,要是一個旁的與他不相乾的人,可能他還有捋著胡子,讚他一句深情。

可是,他是他的親兒子啊!

馬太守隻覺得腦瓜子嗡嗡作響,不過這位鐵血的太守,就是受到了這樣大的刺激,也不會想要昏倒,他隻想把這個逆子打昏!

隻見他的巴掌高高揚起,眼看著就要打到馬文才的臉上了,馬文才卻避也不避。一雙眼睛,還是那樣又冷漠又冷靜地看著他。

馬太守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

小時候的馬文才任打任罵,不管父親怎麼責罰他,他都隻會在自己的身上找錯誤。

後來清兒走了,他開始對他有了質疑——為什麼我明明是在按照你說的那樣做,我們的這個家卻沒有變得好起來呢?

馬太守也極少再動手打他,直到他發現他在外頭找了清兒的替身,當著清兒遺像的麵,質疑他對清兒的感情。

馬太守怒火攻心,在後來的那段時光,少見地打了他一巴掌。

馬文才挨了這一巴掌,對他的教育卻不僅僅隻是有了質疑。

在母親的事情麵前,他可以撇去從小受到的教育和環境的影響,堅定自己是沒有錯的。

自此以後,馬太守再想對他動手,也隻能是在他也認同自己有錯的時候了。

旁的時候,他就算不會還手,也會躲開,更是絕對不會接受他要他跪在他麵前的要求。

可是今天,他卻沒有要躲的意思。

可是馬太守卻一點兒都不覺得,他這是在認同自己有錯。

恍惚間,他總覺得這是兒子給自己的一種宣判。隻要他動手打下去,他可能就真的要失去這個兒子了。

馬太守眼神一顫,隻覺得自己真的老了。

他緩緩地、緩緩地將距離馬文才的臉不過分毫的巴掌放下,嘴裡卻還是忍不住要怒斥道,“荒唐,那可是一個男人!”

馬文才奇怪地看了他爹一眼,沒想到這輩子竟然會有他主動停手的一天?

之前他確有要堅定自己的意思,興許是小時候得到的太少、失去得太早,他總是會被馬太守時不時透露出的一點點溫情給裹挾。

邱玉嬋是真的很好,滿足了他很多,也讓他重新得到了很多,更是為他帶來了許多——那些傻得可以的同窗,在之前的他的眼裡並不值得珍惜的友情。

但是在親情這一塊,馬文才感覺到的依然是空白的。

隻是現在的他,有了敢於舍去這樣的並不純粹的親情的底氣。

剛剛馬文才就在心裡想著,隻要他爹這一次再動手,他就當自己徹底沒了這個爹。以後再做出什麼決定的時候,就再也不需要過問太守大人的意見了。

他甚至冷酷地想到,一會兒要怎麼借著臉上的傷痕向邱玉嬋賣慘。

誰知道他爹這一巴掌竟然沒有打下來?

不過馬文才也沒有要感動的意思就是了,他又不是賤得慌。

隻是他爹既然沒動手,那麼有些事情,馬文才就還是不能避過他。

他仔細地回憶了一下他爹剛剛跟他說過的話——那可是一個男人?

馬文才的神色變得奇怪了起來,“對啊,我知道,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問題嗎?”

馬太守難以置信道,“你就不介意?”

馬文才眼神飄忽,“也不是完全不在意,不過這是我和他的事情,爹一大把年紀了,為兒子操這個心乾嘛?”

馬太守一開始還沒有聽出他的意思,直到他在這死小子的臉上看到了不好意思的表情,於是馬太守秒懂他的意思。

懂了的馬太守——更加生氣了!

我問你介不介意,是介不介意他是一個男人,不是在操心你們以後的……唉!算了!

這種想法,真是在腦子裡麵過一遍都嫌糟心!

馬太守算是看出來了,他兒子這是鐵了心了啊!問題是另外一個人對他卻沒這個感覺!他竟然還是單相思!

馬太守心裡是又急又氣,索性他們兩個還沒有在一起,他直接動用道德綁架大法,“我送你來書院讀書,是想你用功讀書,日後出人頭地來的!你腦子裡,怎麼淨是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

馬太守有心想要說他這樣對不起爹娘,可是爹吧——這小子不在乎,娘吧——他又不敢提,生怕這小子當場跳腳,瞬間起到跟他期望中相反的結果。

最後隻能這麼點到為止。

這點程度的道德綁架顯然影響不到馬文才,“端午和中秋的時候,我不是都派了曹率回去跟您彙報我的成績嗎?成績好吧?玉蟾也差不多。

放心吧,你兒子這麼有眼光的人,看上的人也是不會差的。”

——放心個屁!

馬太守忍不住在心裡爆了粗口,“好,就算你成績不差,日後不需要靠家世,也能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的。

可你跟一個男人在一起,難道就不怕朝中的文武百官恥笑嗎?”

馬文才輕輕地扯了扯唇角,“文武百官是閒著沒事做了嗎?一個個的,專門盯著彆人的家事不放?”

“哼,”眼下馬太守才終於有了能夠拿捏得住這個逆子的感覺,“就算百官不在意,那些言官會放過你嗎?龍陽之好,終究是上不了台麵的事情。”

“無所謂,反正他們的把柄我也有。”現在沒有的,將來肯定也會有。

誰還不懂個為官之道了?走不了官官相護的路線,大家就互相威脅唄。

“文武百官的把柄,難道你都能拿捏?”

“爹,您還是少來嚇唬我。朝中養了男寵的高官難道還少了嗎?大不了我不要名分,隻做那家夥的情人就是。”這話純屬馬文才說來氣他爹的。

情人當然是不可能隻做情人的,馬文才隻是下意識地沒有考慮到那般長遠,畢竟邱玉嬋會不會和他在一起,還都是兩說呢。

在一起以後,兩個人自然就會一起商量日後的事宜,何必要他爹來操這個心呢?

早不來愛護他,晚不來關心他,偏偏在他追求自己幸福的時候,他要來橫插一杠子。隻是懟他兩句,已經是他占了自己當他爹的便宜了。

馬太守果然被氣得不輕,“情人?你還要當他的情人?馬文才,你老實告訴我!你和他,到底、到底誰才是……”後麵的那些話,不好龍陽的馬太守實在是說不出口。

其實這個問題,馬文才也思考了非常非常之久了。

反正目前,他覺得自己是決計沒有辦法接受自己要做下麵的那一個的。但是他在邱玉嬋麵前的抵抗力有多少,他自己心裡也有數。

萬一人家就是要求,隻有這樣,他才願意跟他在一起呢?

所以,經過他的深思熟慮,他要極儘哄騙勸誘之能事。關鍵時候,美色能賣就賣,他肯吃這套就最好,要是不吃……那就再說吧。

不過這麼細膩的少男心事,他肯定是不會在他爹麵前、剖析給他爹聽的。

所以馬太守但見這個逆子沉吟片刻,最後竟一臉決然地抬起頭來,堅定地對著他表示道,“看他!”

作者有話說:

今天份折騰渣爹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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