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腳步都停了,他扭頭看著倒黴婆娘,道:“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說,你閉嘴。”……qaq,邢夫人都快哭出來,你還知道這個理,怎麼就管不住嘴非得去詛咒老太太的心肝。
不出一個時辰,這事兒就在榮國府上下傳遍了,二老爺賈政還上門來訓斥兄長。賈赦躺在榻上思考人生,被他這麼打岔,要緊事都忘了。瞧假正經弟弟都漲紅了臉,賈赦讓丫鬟給他端了杯水,苦口婆心道:“二弟你激動個啥,我也是母親的兒子,死誰一半一半。”
科舉考試那會兒,賈政做策文都全靠注水,他筆杆子笨,嘴巴子更笨,自說不過算命先生出身的便宜大哥。賈政怒然直視悠哉哉躺在榻上的老大,他氣得發抖:“百善孝為先啊,大哥,你怎麼能這樣氣母親?”
“我這人老實,不會說假話,二弟想哄母親開心儘可以去。”
賈赦指了指大門的方向,又眯起眼。
倒不是他懶,眼看著府上就要辦喪事,他也不用急著找店麵開算命館。
榮國府上下,包括丫鬟奴才,所有人都在批判大老爺賈赦,邢夫人連遭白眼,門都不敢出。日子就這麼不緊不慢的過了三天,果然有穿著素衣的奴才上門來,一見到史太君就啪的跪下,“老祖宗節哀,我們太太去了。”
史太君覺得自己幻聽了,她愣了半晌,才眨了眨眼,問:“你說誰去了?”
那奴才哽咽道:“我們太太——賈夫人!”
包括最重孝道最疼妹妹的二老爺賈政在內,闔府上下都進入到玄妙的狀態之中。他們第一感覺不是悲痛,而是恍然。這才三天,真的收到喪報了,大老爺竟沒胡說。
史太君愣了愣,悲痛都慢了半拍。她後知後覺的哭暈過去兩輪,穩定了情緒之後才讓鴛鴦扶著靠坐在床頭:“把大老爺找來,我有話對他說。”
賈赦在做什麼呢?
他在給府上奴才相麵。
也不是正經算命,遊戲罷了,府上奴才排起長隊讓賈赦逐個看去,每人一句批語,說對了就留下一個銅板,說錯了不收錢。
“命門窄小人無壽,青黑皮粗走異鄉……你不是京城本地人士。”
“大老爺說得對極了,奴才是四川人。”
“羅漢眉子息遲,你一生好事多磨,娶妻生子都晚。”
“神了,簡直神了!”
賈赦擺了張桌子,搭上紅布,上頭寫著——京城神算。
鴛鴦過去的時候,桌上已經積了一堆銅板。
“大老爺,老祖宗醒了,找您呢!”
雖然是便宜得來的,好歹是原身的親娘,賈赦不敢怠慢,他吩咐邢夫人把銅板收起來,點點數目,又對府上丫鬟奴才說:“今兒就到這兒,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都準備好銅板下回再見。”府上奴才齊聲說好,賈赦這才點點頭,跟著鴛鴦去了。
史太君已經過了最悲痛的時候,她閉著眼靠在軟枕上。
“我來了,母親有何吩咐?”聽到熟悉的聲音,史太君睜開眼,她看著不學無術的長子,半晌,歎息道:“赦兒你的確是有本事的,是我低估了,你妹妹撒手去了,隻留下黛玉……那林海是揚州巡鹽禦史,官職雖不低,恐不懂得如何照看姐兒。你這就收拾行李往揚州去,把外甥女帶回來,順便送敏兒最後一程。”
史太君說著又紅了眼眶,她道,“我老了,沒法子舟車勞頓,政兒也有政務在身……”
做神棍最要通宵人情世故,賈赦沒讓便宜娘說下去,他鄭重的點了點頭,道:“您放心,我一定向妹夫傳達您的心意,竭儘所能將姐兒安全帶回京城。”把便宜娘哄高興了,看她睡下之後,賈赦才回了自個兒院落,他首先拿回了辛苦賺來的銅板,這才說了母親的交代。
“太太讓您下江南?”
賈赦挑眉,“有何不對?”
邢夫人絞了絞手中的絹帕,道:“我是後來進門的,不很清楚小姑出嫁前的事,聽說她同二老爺關係極好,與您……並不十分和睦。”賈赦聽懂了她的意思,母親為何沒讓二弟南下。其一,敏妹妹已經去了,不存在拌嘴置氣的問題;其二,她已經察覺到長子的不同,想看看到底漲了幾分本事;其三,賈政的確有公務在身,不能隨心所欲離開京城。
他將銅板倒進東南方的翠色花瓶裡,增點財運。
然後才回身看著邢夫人說:“南下一趟罷了,正好閒得無聊。”
就在當天,賈赦就從碼頭上船走水路離開了京城,他帶著一身乾淨衣裳,一疊票子,一把碎銀,一個龜殼,一堆銅錢。搭的是京城自金陵最豪華舒適的客船,到了地兒換船直通揚州,賈赦住獨間,隔壁是個二十多歲的素衣青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