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騰不知道算命這行有個潛規則,算出來越吉祥,收的錢越多,若是生土坎坷大凶大煞,算命人分文不取。雖然賈赦是舉個例子主動點了王子騰的名,能在這種時候被他盯上,命道必定凶險。跪/舔這玩意兒太虛,非賈恩候所好,他要是聰明點立刻許個百金千金,大老爺一高興就給他化解了。
賈赦真沒胡說,就王子騰這遷移宮長得,就算不是出遠門就一定出事,要是走個二五八趟鐵定能撞上一回,那可不是鬨著玩的,沒準真就丟命了。
大抵是因為貴人來了,王子騰沒拉下臉,隻是含蓄的求化解,在賈赦的定義裡麵,根本沒有親戚相求就一定要滿足,關係好就不收錢這種概念。開先例容易,就怕受不住,今天你帶兩個人來看相,明天他帶兩個人來占卜,後天看風水……他真沒那麼高的思想覺悟白做苦工。
“方才隻說了發際內侵額角,您的問題不止這點。觀麵部氣色,天庭正中的部位色明黃,這是說升官指日可待,基本上你是受祖上蔭蔽,自身也有能力之人,官運非比尋常,財運稍次……當然也就隻有這些優點了,看兒女宮,也就是淚堂及臥蠶部位,左子右女,長得都不夠豐滿,顏色也偏於黯淡,這說明你同兒女之間緣分淺,他們不服管,容易起爭執,若長此以往沒有好轉的話,兒女沒準還會生病。”
聽到要升官的時候王子騰還挺激動,後麵對兒女宮的分析卻讓他澎湃的心情再次跌落回去。他說得的確沒錯,就外麵的風評來說,他家倆兒子比賈寶玉好很多,卻都是犟脾氣,讀不進去書就算了,拳腳功夫也不行,根本沒法子繼承家業,王子騰訓過一次又一次,幼時還有點用,你罵他至少會聽,到現在性子基本已經野了,管不住。
為這個,家裡頭總是在吵。
他對兒子的確有怨言,不過好歹是親生的,誰又能徹底丟下?聽賈赦說長此以往兒子恐怕會得病,他心就揪起來。
“可有法子化解?”
方才還是大師求化解,如今連口氣都軟了許多。
他是不了解大老爺,九阿哥十阿哥已經在心裡念叨了好幾遍:快給錢!說得再好聽有個鳥屎用,賈恩候從頭到尾就關心一樣東西那就是真金白銀!一百金包你多活十年!一千金直接事事順遂!
王子騰沒聽到他們的心聲,故而,大老爺還不說化解之事,他想了想又補充道:“都是中年人了,穩重些,不要急嘛。我方才還說漏了遷移宮的氣色,根據麵相法則,若是色赤,主是非;色白,主奴馬走失;色黑,主道途身亡……你讓大家夥兒都看看,你眉尾到發際之間是什麼色。不是皮膚的顏色,而是隱隱透出什麼。”
看相算命原本是孤單之事,賈赦卻將它發展成了全民參與,他這麼說了之後就抱著胳膊站著等眾人發言。就有人杵到王子騰跟前看了又看。那專注度簡直超過了在青樓裡看美人,他們覺得偷師的時候到了,一個個都想成為最接近真相之人。
這……除了皮膚的顏色也看不出彆的啊。
就有個老實人果真這麼說了,他立刻被諷刺。
“你什麼眼力,我瞧著有點赤色,不過黑的更多。”
“對對對!我瞧著也是,王兄你要多多注意啊!”
“都怎麼看的?這是有點嗎?我瞧著左邊黑右邊紅,很明顯嘛……王老弟啊,你還是彆出門,恐怕就要出大事。”
“其實也有點泛白,你看,越發明顯了。”
……
賈赦簡直要佩服死這些人。
普通人是看不出氣色的,隻能看出臉色和皮膚的顏色,他們之中說得越歡的,其實壓根沒看懂。說黑說紅那都是瞎蒙的,你想想看,人家算命大師特地提出這一點,讓你看,那絕對就是有問題的,統共才三種可能,按照嚴重的說鐵定沒錯,又因為他們說得太嚴重,不是有個詞叫三人成虎,這麼多人都說他遷移宮泛黑恐怕要道途身亡,王子騰就有些嚇到了,最後那個臉色發白完全是被他們逼出來的。
同賈恩候相熟的幾位阿哥很快就明白了,老九已經笑起來,倒是十阿哥胤俄,他也學著人家往前湊,也想體驗一下給人批命的快/感。
等他們折騰得差不多,大老爺咳了一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回來,他說:“你們都不錯,不愧是朝廷棟梁,王大人遷移宮就是介於黑與赤之間,可能引起是非,直接殞命的概率更大,沒化解之前千萬彆走遠,沒準就一去不回。”
賈赦簡直是吧生辰宴搞成了生意場。
他推銷得很專心,站在旁邊的賈璉嘴角抽得險些繃不住,他好歹記得自己如今在京城裡的聲譽地位都是父親給的,關鍵時刻一定要鎮住場子,千萬不能拆台。
過完這個生辰宴,他又要將無限的經曆投入到君子彆院之中,之前那個鬨事的茅山道士讓他看明白了許多問題,在君子彆院安謐學習的人還是得有點氣節,那種品德敗壞唯利是圖的,就算是讀書人,也要叉出去。就算讓這種人考上科舉,當官就是禍害百姓。
賈璉有點想遠了,大老爺才是一心想坑死王子騰,他真沒瞎說,對宮位的分析全對,就是在將各種可能性的時候稍微渲染了一下,又借旁聽這些人的力,嚇了他。今天之前,王子騰一直覺得自己各方麵都挺好的,官沒當到最大,至少在四大家族裡算是第一人;兒女雖然不多,也都養大了;夫人娘家實力不夠強,好歹她本人扶得起;錢財比不上薛家多,到底衣食無憂……就算不能繼續升官,這輩子也算混出了點名堂,誰知道千算萬算沒料到還有半路命殞意外身亡這種情況。
賈赦說了他還要升官,就算真的注定要死在外麵,那也是很久以後的事,驚呆了的王子騰腦子卻沒平時夠用了,他壓根沒想到這些,腦子裡就密密麻麻排滿了一個字: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若不是他一個大老爺們哭出來太難看,王子騰沒準真會哭給賈赦看……因為太過悲痛,他終於說出了賈赦愛聽的話:“隻求天師幫忙化解!事成之後自當重謝!”
這就對了嘛。
大老爺笑得特彆和藹,他說:“這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左右也不是眼前事,咱們回頭再約,都是親戚,我自然不會見死不救。”
他這樣王子騰竟然還感動了,連著吹捧了好幾句,讓九爺看得直翻白眼。這世上為何會有這麼蠢的人,你早點說給錢哪有這麼多事,這不是找虐是啥?人家折騰你這麼久,你還感動得稀裡嘩啦覺得他是照亮你人生道路的燈籠……不知道裡頭插的蠟燭也是要花錢買嗎?
世人總將金銀當做俗物,關鍵時刻沒這玩意兒真不行。
你且看看賈恩候有沒有同情心?
會不會免費幫你化煞!
總算是把這事扯清楚了,賈赦就將重心放到阿哥們身上,他們寒暄了一番,然後就準備開席。大老爺是個有原則的,該摳的時候一個子也不少,花起來也不手軟,今日的酒席是找胤禟借福瑞樓的廚子幫忙做的,規格很高,賈赦主要負責招待阿哥們,至於其他賓客瘋狂的敬酒,都被賈璉喝了。
你對彆人還能說“乾了這杯,不然就是不給麵子”,敢在賈天師跟前說一遍?分分鐘打你臉。不給麵子怎麼了?以後遇上事兒還不得乖乖滾回來跪/舔/跪/求。
賈赦有酒量,這是陪師傅師伯的時候練出來的,不過他嘴刁,一般的都入不了口,看在是生辰的份上他才喝了幾杯,之後就怎麼也不乾了。眾阿哥想了想,做算命這一行的不喝多也對,要是胡說八道怎麼辦?人家當真了怎麼辦?不小心泄漏了天道又怎麼辦?喝醉了酒簡直危險,時刻壞門規,自己倒黴還要帶上彆人的節奏。
想到這些就沒人勸他了。
大阿哥說:“等吃飽喝足之後,你給伊爾根覺羅氏看看,啥時候能再生個兒子?”不愧是以拳腳和馬上功夫見長的,這話說得太直白,險些讓聽到的人嗆酒。
有人開頭其他人也跟著半開玩笑說了類似的話。
太子被康熙派去做事了,今兒個沒空,就沒過來,至於三阿哥,他對賈赦很有偏見,接到帖子之後就毫不客氣的回絕了,之後倒也後悔過,就是拉不下臉來,四爺目前除了保護弘暉的安全,查出巫蠱事件的幕後真凶之外彆無所求……倒是老八,他笑著說:“那我也求賈天師給郭絡羅氏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