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門前這片空地大而寬,可容納很多人,是一個講究排場的好地方。有許多重要的事都在這裡進行,譬如頒發詔書、犒賞三軍、皇帝出巡回來後宮妃嬪也大多是在這裡迎接……有大臣們出席的宴會也大多在這裡舉行。清朝的宮宴大多在晚上舉行,今次也不例外,傍晚的時候大老爺就已經到了,這樣的日子穿衣的忌諱挺多,挑來減去他選了件諸色的衣裳,邢夫人就要花哨得多,因為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她硬生生將自己打扮得年輕了十歲,臉上又是胭脂又是粉,頭上連銀簪子也沒有,選了最富貴的金簪,仔細數數也沒有很多支,為了顯示自己的重視程度,她戴的都是花式最反複,分量最重的……看著很是金閃閃。
說實在話,大老爺是沒有審美觀的,見到倒黴婆娘這一身他倒是抱怨過,讓邢氏把那些個值錢的拆下來,萬一丟了多可惜,邢夫人表示自己會注意,這種場合要是太樸素給府上丟臉不說,對皇家也不尊重。賈赦也是頭一回參加宮宴,對這些細節並不是很懂,也就隨她去了,畢竟是她自個兒的東西,不屬公中,對娘們這些事指手畫腳不是大丈夫所為。
箱子是九爺親自派人運的,那尊銅製青龍的貴重程度讓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注意,生怕有什麼閃失,賈赦將起平安卦的工具帶上,彆的什麼也沒拿,坐轎子搖搖晃晃到宮門前。這日到宮中來為康熙道賀的大臣也不少,都是有頭有臉深得聖心的,見賈赦下轎來,他們或者矜持或者熱情的打了招呼,先後進宮門,一路步行到乾清宮前麵的宴會場。
這一路,賈赦和邢夫人是出儘了風頭。官老爺們都想同賈赦搭話,讓他幫忙批命算卦,太太們則對邢夫人表示各種程度的嫌棄,她們之中的大多數人都不是頭一回陪自家老爺進宮,從前覺得經驗挺豐富,什麼大場麵都見過,今日卻大開眼界。
逛鋪子的時候總覺得有些花式俗透了,怎麼想都不可能賣得出去,她們真是錯的離譜。能把價值頗高的金釵戴得這麼土,邢氏真算得上是京城上流夫人圈裡的一枝奇葩花。怎麼會有人覺得頭上金子越多就越富貴?
從前沒人朝著方麵考慮過,仔細想想,賈恩候同他夫人真是完全不配,他作為皇上禦賜封號的天師,無論是在廟堂之內或者江湖之外,都已經打出相當的名聲……就算是填房太太,就算是低門矮戶出身,好歹學學官太太的做派,這麼搞實在丟人。
見到她這一麵的所有人都萌生出一個想法。
邢氏配不上名動京城的賈天師,出身低沒修養就算了,沒生下一子半女也是犯了大忌,若要休她,根本不用費心找理由。雖然這會兒瞧著還沒什麼問題,保不準就會有人取她而代之,再說,賈赦雖然早年就死了爹,他親娘尚在,誰不知道賈家二房憋著火,史太君那麼偏心,她就算不好對兒子做什麼,折騰兒媳婦的本事還是有的。
無論怎麼看,邢氏的地位都不穩,可惜了自個兒家中沒有上得了體麵的寡婦,若能有一個,沒準就能抱上賈恩候的腿。
這還是有道德的,稍微惡毒一些甚至已經在琢磨怎麼擺平邢夫人,怎麼從自個兒夫家娘家挑出人來塞進去……以大老爺如今的級彆,許多八旗貴族家都願意舍庶女來籠絡他,當然不是全部。笑裡藏刀口蜜腹劍這種神技官太太們大多都會,她們一麵對邢夫人笑,一麵琢磨怎麼拉她下台,邢夫人倒是在榮國府同二房王氏小打小鬨許多年,在兩人的對壘之中她就長期處於弱勢,如何能鬥得過這些身經百戰心機與手段並存的夫人。她壓根沒感受到背後的陰寒,整個人飄飄然 ,覺得自己終於熬出頭了。
對於辨氣,賈赦是很在行的,他察覺到官太太們隱藏的惡意,咳嗽一聲讓邢氏回魂,繼續隨大流往前走。
大老爺的座次離上麵頗有一段距離,至於邢夫人,她被帶到女眷那邊,乾清宮門前的宴會雖然沒有將男女徹底隔開,不過大臣們在左邊的桌子,沒被選中伴聖的妃嬪、格格以及各家女眷坐在右邊,中間隔著非常寬敞的大道,找大老爺搭話的人極多,他坐下以後就沒清淨過,這種情況持續了大約有小半個時辰,賓客到齊,萬歲爺的聖駕入場,百官跪拜,齊聲道賀,康熙在龍椅上坐穩了這才讓眾人起來,然後就是獻禮。
大臣們親自將禮物捧上前來,太監宣讀,某某大人送什麼東西……起初是從後宮裡娘娘們開始,四妃倒是矜持穩重,送上自己親手謄寫大師開光的佛經或者其它,算不得貴重卻很能表示心意,六嬪以下簡直花樣百出,彈琴的,跳舞的……到賈元春這裡,剛報了個名,還沒看到東西是啥樣,康熙就一副非常滿意的樣子,讓她到上麵來,坐自己旁邊。
區區貴人,這麼打了四妃的臉。
所有人第一反應是看她的表情,然後就轉頭瞧著賈恩候……這是怎麼回事聰明人心知肚明。大老爺卻沒空管這些,他已經發現邪道士所在,正是跟著德妃娘娘過來的太監。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是過度,承上啟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