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以前也欺負過你?”舒嬈湊過去,附在他耳邊,小聲擔心地問。
蔚澤配合地微微偏頭。
昏暗中,少女柔軟的臉頰靠近,帶著一點溫熱的氣息。
他黯淡地垂下睫毛,語氣苦澀:“嗯,但以前隻是收保護費,抽成,後來我不在他們那乾了,他們就來威脅我,想要逼我給他們抽成,我不願意,就……那是我攢了很久的,下學年的學費,和生活費。”
說到最後,聲音便越來越小。
舒嬈安慰地拍拍他的胳膊:“你等等,我去幫你拿回來。”
“你幫我拿下冰激淩?”走了兩步,她又轉身回來把珍貴的冰激淩托付個蔚澤,“帶著它們打架不方便。”
“嗯。”蔚澤乖巧地點頭。
活生生一個純情聽話又貧窮弱小的大學生。
她臨轉身時,蔚澤忽然拉住她的手:“不要受傷。”
“嗯,不會的。”她淺淺笑道。
轉身,舒嬈便朝那蹲在昏暗角落的混混而去,他們還不知道有人過來,正圍著裝現金的書包掏錢,正數得開心,其中一個肥頭大耳的混混,後腦勺被猛得踹了一下,沒蹲穩,麵門直接往前衝——
“誰!哪個孫子打老子?”
混混生氣地怒吼,眼看著他手就要撐地上了,舒嬈伸出小白鞋往他胳膊肘上一踹,混混便疼得“哎呦”一聲,手都使不上勁了。
舒嬈迅速將書包從他們的包圍中拎走,拉上拉鏈,往後一甩:“接著!”
蔚澤也緊跟了上來,立刻抱住書包。
被踹的混混臉直接砸到了硬邦邦的水泥地上,其他幾人回頭一看,就看到不知哪來的臭丫頭氣勢洶洶盯著它們:“我呸——臭丫頭,管什麼閒事!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敢動手,弄不死你!”
舒嬈雙手抱臂,嬌柔的臉龐在昏暗的光線中,透出如詭夢般的瑩白色,雙眸亮地驚人:“弄死我?你們可以試試……”
“艸!”
混混們也是第一次被人挑釁成這樣,已是氣急敗壞,臉色漲得通紅,不管三七二十一,從衣兜裡拔出水果刀,就要刺上來。
站在舒嬈身後的蔚澤,看到夜色中閃出的銀光,眼色濃稠。
他抱著書包的雙手,緊緊抓著粗糙的布料,那雙手,修長漂亮,卻蒼白,布滿青白的傷痕。
噩夢……從未離開。
“叮——”
清脆的聲響,是以前從未聽到過的。
水果刀掉在了水泥上,沾上灰撲撲的塵土,被拋棄,被掩埋。
它不再傷害人,也不會刺穿誰的身體,染上痛苦和絕望的血……
真是,動聽的聲音。
比鋼琴,比任何樂器,都更加悅耳動聽。
站在昏暗的灰牆旁,似乎從陰影裡走出來的少年,身形的輪廓孤傲又脆弱,路燈照亮臉龐的一隙,涼薄的唇,勾起詭異,卻愉悅的弧度。
“還敢拿刀,還敢殺人,搶錢還殺人,一群渣滓!”舒嬈折斷了他們的手,還氣不過,操起換下來的高跟鞋,就往他們腦袋上丟,一砸一個坑。
“姑奶奶,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
“閉嘴!”舒嬈嬌嗬一聲,不樂意聽他們吼。
混混們頓時乖乖閉嘴,隻癱在地上哼哼唧唧,看著神色似乎也完全放棄抵抗了。
蔚澤默默走到舒嬈身旁,欣賞混混們狼狽的姿態,隻不過,這樣複雜微妙的神色,很快掩去。
再看時,他的麵容有些沉鬱:“你們不該這麼做的——”
不該搶他的錢。
也不該殺了他。
說完,蔚澤走過去彎下身,默默地將那兩隻裸色方扣的高跟鞋撿了回來,手肘夾著書包,從副兜裡摸出紙巾,將高跟鞋表麵的塵垢擦乾淨,才回到舒嬈麵前,低著頭,乖乖巧巧地抬眼看她:“……你的鞋子。”
“謝謝啊。”舒嬈接過。
“嬈嬈,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我怕他們還有同夥。”蔚澤猶豫著說。
舒嬈頓了片刻,突然想到這是法製社會,對方又不是玩家什麼的,她打得這麼狠被人抓包可就不好說了,還是趕緊跑吧,於是她忙點點頭:“那我麼趕緊走。”
兩人立刻離開了小巷,走到了另一個遠遠的公交站。
事情解決了,按理來說兩人也該告彆了,不過蔚澤沒提,舒嬈也還沒開口,她正想問蔚澤待會兒做什麼去的時候,蔚澤卻忽然問:“嬈嬈是已經上班了嗎?”
“嗯,是啊。”舒嬈點頭,模樣俏皮又可愛。
蔚澤抬眸,眼睛忽然亮了下,直直照著她,似乎藏了什麼雀躍的心事:“那嬈嬈應該比我大……我是不是應該叫你,姐姐……?”
舒嬈:?!
她的耳朵好像酥了一瞬。
少年的聲音清朗微啞,明明是極普通的詞,從他的唇齒間吐出,卻格外有繾綣曖昧的味道,輕飄飄地觸碰她的耳朵,似被密密的細雨濡濕了耳廓,輕輕顫抖。
哇,犯規。
她還從來沒被小男生叫過姐姐呢。
舒嬈頓時紅了臉,羞澀又開心地不行,拚命壓住上揚的唇角,小雞啄米似地點頭:“當,當然可以啊……你是要叫我姐姐啦。”
“嗯,姐姐。”蔚澤又從善如流地叫了一聲。
舒嬈就是保持微笑,有點被這個甜蜜的新稱呼迷惑地找不著北了。
“喵!來電了!喵喵!”
舒嬈的手機響了
她接起來一看,是謝曼打過來的電話。
原來是約好了吃飯,她遲遲沒到,謝曼擔心,就打過來問問。
舒嬈接起電話連忙說:“姐,我馬上就打車過來!我沒事……剛才我碰到搶劫,助人為樂去了!”
蔚澤:……
“我沒事,沒受傷,他們被我打得可慘了,真的,不騙你……好,我馬上到。”說著,舒嬈扭頭問蔚澤,“我得去吃飯了,你待會兒去哪兒?我可以打車送你一程。”
蔚澤搖頭,麵容有些倉惶,擺擺手,安靜倔強地說:“謝謝,但是那太麻煩你了……我就在附近便利店買盒盒飯,吃完再騎車回家就好了。”
舒嬈一聽,瞬間腦補了一個蔚澤剛經曆完驚心動魄的搶劫,小心翼翼地抱著滿書包錢去便利店買最便宜的盒飯,一個人默默在店裡吃完,再騎著小破自行車回家……小貓咪聽不下去了,實在於心不忍,嘴一快,就說:
“要不你跟我一塊去吃飯?”
蔚澤猶豫了,他微蹙眉,清澈的眼眸卻留戀在她臉龐上,捏緊背包肩帶,低聲拒絕:“不了……姐姐你是跟家人一起吃飯,我不應該打擾你們,何況你已經幫了我那麼多,我卻……”
舒嬈聽了,反而越覺得蔚澤這種想法不太好,她放下手機,對他認真地說:“蔚澤,我幫你是因為我想,我願意,跟你能不能為我做什麼沒關係……而且帶你吃一頓飯也算不了什麼,但你實在不願意的話,我也不勉強……”
蔚澤頓時眸光一緊,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就是願意跟我們一起吃飯了?我先問問我姐……”舒嬈重新拿起手機,問謝曼,“姐,我能不能帶個朋友一起來吃飯?或者你要是跟姐夫有話要說,你們可以先吃,我跟我朋友另外吃。”
“……啊,好,那我帶他過去。”
舒嬈掛掉電話:“我曼姐同意了,走吧,我們一起去吃飯,我姐和姐夫也都是很好的人,你不用擔心……”
“嗯。”蔚澤靦腆地露出一點笑。
兩人一塊坐上的士,前往餐廳。
後車座上,蔚澤曲著長腿,修頸微低,側著臉,時不時偷看身旁坐著的少女。
他看地頻率太高太明顯,很快就被舒嬈抓包:“你看我做什麼?”
蔚澤抿了下唇角,昏暗中,喉結滑動:“姐姐很好看。”
好看地令他想要占有,想要緊緊跟在她身邊,隻要有她在的地方,他可以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事物。他漂泊又空洞的靈魂,永恒陰霾的黑暗世界,因為她的出現,也閃爍起了星光,隻是……星星是她,他隻是那個,想將星星拽下來的人。
他忍耐地,咬住唇角。
舒嬈因為他的話,笑地甜蜜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