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說笑,百無禁忌,不一會兒到家,葉詞喊葉櫻下樓打招呼:“五筒哥哥來啦!”
伍洲同愛屋及烏,把葉櫻也看做自家妹妹,見了她直樂,從背包裡掏出一本書送上。
“我們班女同學都愛看這個,今年可流行了。”
葉詞一瞧,瓊瑤。
葉櫻垂眸接過,略點頭:“謝謝。”
伍洲同撓撓後腦勺,低聲問:“櫻子好像不太喜歡?”
葉詞說:“她現在喜歡黃碧雲和亦舒。”
“誰?”
“香港那邊的作家。”
伍洲同說:“行,等我賺了錢坐船去香港買繁體書給妹妹看。”
葉櫻本來已經走到樓梯口,聽見他的話,回頭道:“你怎麼跟我姐一樣?”
伍洲同不解:“啥意思?”
葉詞笑笑:“誇你呢。”說著帶他上樓去看收拾好的房間。不一會兒兩人下來,葉詞留意到放在桌角邊的麻袋,問:“到底什麼東西呀?”
聞言伍洲同忙蹲下解麻繩,獻寶似的,笑容滿麵:“我正想和你商量這個事,我爸最近不是跟人合夥做生意麼……”
梁彥平正在天井的水缸前喂魚。
半人高的無釉陶缸,荷花開得挺拔,香氣清冽撲鼻,荷葉茂盛,喂食需得找個縫隙投進去。
突然一聲慘叫傳來。
“啊——”
梁彥平轉過頭,見對門的鄰居慘白著臉奪門而出。他外公正在門口掃地,女孩想也沒想,一個箭步躲到老人家背後,當作盾牌。
老李頭杵著掃帚直起背,眼睛鼻子全皺成一團:“唉呀葉詞啊,我早晚被你嚇出心臟病!”
她猶如驚弓之鳥,怒喊道:“伍洲同,你他媽有病啊!”
老李頭又一聲嘖歎:“你個姑娘家,怎麼講臟話?”
伍洲同拎著麻袋出來,滿臉誠懇:“牙都拔掉了,不咬人。”
“彆過來!”葉詞驚恐萬狀,扭頭往裡跑,這回衝進天井,躲到梁彥平身後:“這是咬不咬人的問題嗎?我怕蛇你不知道啊?!”
梁彥平莫名其妙做起肉盾,葉詞揪著他的襯衫,像隻鬆鼠縮在後麵,小心翼翼探出半顆腦袋,警惕地望向門外。
老李頭倒來了興致:“什麼蛇啊?”
伍洲同打開麻袋給他看:“烏梢蛇。”
“還挺生猛。”
“蛇肉吃過吧?”
“沒有,我們以前上山抓花蛇,都用來泡酒喝。”
伍洲同說:“花蛇哪有我這烏梢蛇肥美,一條紅燒,一條燉湯,鮮得很,今天晚上一起嘗嘗。”
老李頭笑:“好呀,你會殺吧?”
“當然。”
這時葉櫻也過來了,點著左腳尖,一頓一頓慢慢走近:“讓我看看。”她還伸手扯過麻袋口:“滑溜溜地,肉質應該很嫩。”
三人站在門口若無其事地討論,葉詞簡直嚇瘋,抓耳撓腮直跺腳,哭腔都逼了出來:“是不是人啊……”
梁彥平也想過去看看,腿剛賣出一步,身後的姑娘直接抱住他的胳膊,好似抓緊最後的浮木。
“你、你去哪兒?”
梁彥平稍回過頭:“你躲樓上去吧。”說完就不管她了。
葉詞一溜煙跑向狹窄的樓梯,躲在上麵不敢動彈。
伍洲同的父親今年在外麵做養蛇的買賣,供應給酒樓。聽他說晚上跟朋友住在宿舍,蛇從籠子裡爬出來,爬到他們身上,冰冰涼涼。
老李頭聽得咋舌:“嚇死個人。”
伍洲同這次帶了兩條肥蛇,剛好,老李頭把自家天井騰出來,支起長竹竿,橫架著,綁上細繩,伍洲同捉蛇,把蛇頭用繩子捆住,再拿鐮刀割。
那蛇掙紮起來,後半截長尾巴死死纏住他的胳膊,絞緊。
老李頭問:“怎麼樣,要不要換把刀?”
“不用。”伍洲同滿頭大汗,就在說話間成功割斷頸部。
老李頭看著掉下來的蛇頭,驚道:“沒死透,嘴巴還在一張一合!”
伍洲同胳膊纏繞的蛇身也還裹得緊:“對,要過好一會兒才死透。”說罷丟下鐮刀,李爺爺上手幫忙剝皮。
那場麵悚然到令人惡心,梁彥平聞到一股土腥味,略感不適,回身上樓。
木樓梯陡峭狹長,寬度隻夠一人通過。
葉詞橫坐在上麵,背抵牆,腳抵欄杆,膝蓋曲著。
見他上來也沒立刻避讓,而先問了句:“有煙嗎?”
話音剛落,梁彥平抬腳從她麵前跨了過去。
葉詞愣了愣,好長的兩條腿……等等,他居然從她身上跨過去?
什麼意思?這人跩個什麼勁啊?太猖狂了!
葉詞竄起一股火,當即起身跟進屋子,正要發作,一盒煙丟過來,她雙手接住,接著對上他清冷的眼睛,刻薄的話霎時說不出口了。
梁彥平坐到桌前低頭畫圖,葉詞走到窗前抽煙,從這個窗口望向自家閣樓,感覺奇妙。
沒人說話,他沉默專注,似乎當屋子裡隻有自己一個。
葉詞看風景,不知怎麼的,轉為看他。
直到香煙燒到手指,燙得鑽心疼。
這時伍洲同在樓下喊:“老葉,兩條都殺完了,快下來!”
葉詞喃喃道:“讓我吃蛇肉,想想都要吐。”
梁彥平抬眸瞥她,心生同感,於是放下筆,提議說:“晚飯出去吃吧。”
葉詞笑起來,眼睛彎彎,潔白的牙齒像小貝殼:“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