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那你轉過來乾嘛?”
他不語。
外公遠遠瞧見兩人麵壁似的,忙勸架:“唉呀,派出所不管亂搞的事,先讓他們穿上衣服,好多孩子在看呢。”
奇恥大辱,哪聽得進勸。
“派出所不管,老子抓他們兩個遊街!”
周圍鄰居也開始幫腔:“不要衝動,事情鬨大對你的名譽也不好。”七嘴八舌間,一個老婦人用床單把女人裹住。
不知誰打了110,民警趕來調解:“彆看了,喂,你們幾個把人鬆開!先回屋,都彆看了!”
……
夜深人靜,葉詞靠著窗子朝對麵張望:“梁彥平,你……”
話音剛起,被葉櫻的警告打斷:“安靜。”
葉詞語塞,暗罵這破房子隔音太差,一點隱私都難保留。
梁彥平坐在書桌前,忽然一個紙團丟進來,滾到腳邊。他轉過頭,見葉詞笑眯眯托腮,擠眉弄眼。
他拾起紙團,裡麵包著半塊橡皮擦增加重量,皺巴巴的紙上寫:你明天去縣裡複診,坐車還是坐船?
梁彥平沒打算回,畢竟丟紙團傳消息這種舉動對他來說比較幼稚。
可是葉詞鍥而不舍,沒一會兒又扔來第二個紙團:我也要去縣城辦事,你走的時候喊我一聲。
等他再望向對麵,葉詞已經關窗歇息了。
次日午後他們一同出發,前往車站搭車。
梁彥平問:“你去縣城做什麼?”
“我媽寄了箱東西,快遞公司打電話讓我去取,他們不送上門。”
“鎮上不是有郵政嗎?”
“郵政太慢了。”
車站位於正街交叉口,恰逢周六,人潮聳動,開往縣城的班車即將啟動,葉詞趕忙拉著梁彥平小跑過去。
擠上車,人滿為患,嬰兒放開嗓門嚎啕大哭,煙味、魚腥味、蔬果味,人的體味混雜。葉詞和梁彥平被夾在方寸之地難以動彈。
“老兄,你的背簍好不好放下來,要麼彆亂動,打到我腦袋好幾下了。”坐在邊上的乘客抱怨。
“我倒想放,你看地上有空隙嗎?”
那背簍真是霸道,裡麵裝著南瓜,笨重異常,老兄沒心沒肺,明明看見旁邊有傷員,還不知收斂,動來動去。
葉詞皺眉,抬手護住梁彥平的石膏,胳膊圍成一個半圓,將他與莽撞的背簍隔開。
竹絲粗糙尖銳,沒一會兒就在皮膚留下紅色刮痕,梁彥平低頭看著葉詞,神色探究。
搖搖晃晃,開到下一站,旁邊的大姐起身下車,周遭虎視眈眈,葉詞趕緊霸占座位,拽過梁彥平,把他塞進座椅裡。
前邊又上來三人,乘客紛紛埋怨:“擠不下了!”
葉詞覺得自己快要腳離地,這時忽然有人說:“唉呀你個小姑娘杵在這裡乾什麼,跟你對象擠一擠嘛。”
葉詞惱火,哪兒還有位置可以擠?是不是瞎?
梁彥平打量她,想說什麼但沒開口。司機開車很猛,一個大拐彎,借由慣性,他把搖搖欲墜的小矮子攬到腿上。
葉詞屏住呼吸,想抱住前麵的椅背,手抬起,不料打中前座老頭的腦袋,惹來一通責怪:“乾什麼?!”
“……”她隻得扶住梁彥平身後的椅背。
空間本就逼仄,這下更加親昵起來。
葉詞屁股發麻。
她猜自個兒的臉一定紅透了。畢竟八歲以後就沒坐過誰的大腿,更彆提還是個血氣方剛的清俊男人。
“你手沒事吧?”她尷尬得快要原地去世,必須說點兒什麼掩飾心跳。
梁彥平那雙眼睛又深又黑,鼻梁高挺,嘴唇紅紅的,看上去很軟。下顎瘦削,漂亮的喉結像小山尖。
離得近,他一看過來,葉詞渾身不對勁,呼吸都不會了。
“沒事。”
要命……葉詞悄悄咽一口唾沫,盯著彆人籮筐裡的雞,轉移注意力。
梁彥平也彆開臉,望向灰塵遍布的玻璃窗。
沒過一會兒,葉詞不確定地詢問:“我,我重嗎?”
梁彥平不理解她怎麼會突然擔心這個,思忖片刻,踮起腳後跟,把腿上的她輕輕抬起,接著穩當放落,就這麼掂了掂分量:“不重。”
葉詞腦子轟地一下,耳朵燒如燙鐵,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立起來,緊張得仿佛會暈倒。
老天,怎麼會有人一本正經地調情呢?要是輕浮倒好應對,偏偏他衣冠整潔,表情冷淡。
渾渾噩噩一路,到縣城,葉詞起身脫離煎熬,他們各忙各,在車站分道揚鑣。
梁彥平去縣醫院拍片,醫生說骨頭長得很好,再有三周就能拆掉石膏。
再過三周,他就要離開喜塔鎮,回去上課了。
從醫院換完繃帶出來,梁彥平坐車到縣裡最大的百貨商場閒轉。他不是喜歡逛街的人,但忽然想買東西。一樓電器熱銷,白酒緊俏,黃金,珠寶,化妝品,最貴的位置,全用來賺女人的錢。
梁彥平經過櫃台,看見一條鑽石項鏈,纖細精巧,吊墜桃心形狀。他不懂鑽石,但女孩子應該都喜歡吧。他想象戴在葉詞脖子上的模樣,可惜掃了眼價格,囊中羞澀。
說到底還是窮學生,能力有限。
不過隻要給他幾年時間,三十歲之前出人頭地,想送什麼送不起呢?
梁彥平絲毫沒有錢夾薄薄的局促窘迫,更不知道自卑兩個字怎麼寫,從小到大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