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停下沒多久, 姐姐好像回來了,和對門的高材生一起。
他們在外麵說話,一個低沉, 一個輕盈,若有似無,聽不太清。
接著葉詞進來,插上門栓, 經過堂屋時, 葉櫻忽然間開口, 把她嚇了一跳。
“姐, 你去哪兒了?”
“哎喲, 怎麼神出鬼沒的?”葉詞拍拍胸脯:“幾點了你還不睡?”
葉櫻窩在沙發裡看電視, 身上蓋著毛毯:“我這麼大人你都沒看見, 想什麼呢?”
葉詞摸了摸鼻尖:“沒有啊, 就和梁彥平去錄像廳看電影。”
“這麼久?”葉櫻打量她心虛的神色和扭捏的肢體動作:“你身上有香皂味,在外麵洗過澡?”
“……”她瞳孔晃動,幾乎張口結舌:“小孩子家, 少管大人的事。還有啊,你這丫頭老盯著我乾嘛, 作業寫完了嗎?”
葉櫻眯起雙眼,用肯定的口吻:“你被梁彥平吃乾抹淨了。”
葉詞屏住呼吸用力抿唇:“成語不要亂用,你姐我這麼精明,怎麼可能吃虧?”
誰占誰便宜還不一定呢。
“所以你承認咯?”葉櫻挑眉,冷笑道:“好個梁彥平, 過年回來就為了跟你偷嘗禁果,這個衣冠禽獸,平時裝得正兒八經, 勾搭女孩子很有一手嘛。”
葉詞聽見母親和老爹在樓上說話,忙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音量調大。
“什麼很有一手,他、他明明也是個新手。”
“哦,怎麼驗證的,他有處男膜嗎?”
“……”葉詞噗嗤一下,差點笑出聲。
葉櫻白一眼:“要是早幾年,你們倆都得因為流氓罪被送進去。”
葉詞搖頭長歎:“好在時代進步了。”說著撩開毛毯坐下,和妹妹挨在一起取暖。
“什麼感覺啊?”葉櫻瞥她,乾巴巴地詢問:“害怕麼?”
葉詞咬唇搖頭,眉眼似春霧縈繞,竟染上從未有過的嫵媚,一點點羞臊,一點點溫柔,嬌俏可人。
葉櫻看在眼裡,心情萬般複雜,多好的姐姐多好的姑娘啊,梁彥平那個混蛋何德何能,就這麼把她撬走了!真是可氣!
*
第二天街道依舊濕漉漉,烏雲浮蕩,午後,梁彥平站在屋簷下等人。
葉詞梳妝打扮,換衣裳,聘聘婷婷跑下樓,準備赴情郎的約。
沒想卻被葉櫻逮個正著。
“姐,出門啊,我跟你一起。”
“哈?”
葉櫻勾住她胳膊,皮笑肉不笑:“怎麼這副表情,不高興,怕我耽誤你乾壞事?”
葉詞清咳一聲:“你願意出門走走,我當然高興。”
梁彥平見她們姐妹一起出來,倒沒說什麼,打量葉詞,問:“穿這麼點兒不冷嗎,外套呢?”
“我不冷。”她要展示漂亮的毛衣。
三人慢慢逛到街上,走進一家新開的小食店,吃甜豆腐腦和芋頭糕。
葉詞嗬出稀薄白氣,縮緊肩膀打顫。梁彥平握住她的手一摸,冰涼,於是脫了自己的外套給她穿。
“愛美不要命了?”
她也很後悔,用力搓手:“昨天還沒這麼冷,一下雨就降溫。”
葉櫻在旁邊幽幽道:“怕冷還往外跑,寒冬臘月也抵不住躁動的心。”
葉詞努努嘴:“你姐我這麼漂亮的大姑娘,關在家裡浪費了嘛。”
電視裡正放著電影《新少林五組》,當媽的問女兒紅豆:“你是不是想存心讓人家白吃養了好多年的小乳豬?”
葉櫻挑眉嗤笑,葉詞聽見,瞪過去,臉頰微紅。
甜豆腐腦還沒吃完,葉櫻朝外麵張望,忽然說:“姐,給我點兒錢。”
“乾嘛?”
“有人乞討。”
葉詞和梁彥平轉頭望去,街邊一個蓬頭垢麵的青年拿粉筆在地上寫字,大概是籌措路費回家之類的。
“彆管吧,”葉詞無動於衷:“隔三差五就能碰到這種人。”
“萬一人家真的遇到困難呢?”葉櫻蹙眉:“你怎麼那麼沒有同情心?”
葉詞扶額失笑:“好好好,你去獻愛心吧。”她給了櫻子兩塊錢。
梁彥平說:“你好像沒什麼道德負擔,也不介意自己顯得不近人情。”
葉詞很坦然:“跟你講個小故事。”
“嗯。”
“我讀小學的時候,大概十歲,十一歲,有次思想品德課,老師苦口婆心,把我們全班聊得淚眼汪汪,好像每個人都有罪,必須端正品行洗心革麵。下午放學,幾個關係好的女孩子相約一起去做好事獻愛心。我們經常路過的副食店旁邊住著一位孤寡老人,很可憐,班長帶頭,決定幫他打掃衛生。當時我也滿腔熱血,可是得送櫻子回家,沒法和她們一起助人為樂,心裡還挺懊惱。誰想第二天上學得知出了事,那幾個女孩幫老人打掃家裡,後來都走了,班長卻留下來,繼續淘米洗菜,結果被那個死老頭給猥褻了。”
葉詞講完冷笑,咬牙切齒重複罵一遍:“死老頭。”
梁彥平竟然聽得心有餘悸,倒了杯熱水,拉過她的手握住玻璃杯取暖。
“好像從那天起我就知道,並不是懷抱善意,對方也會反饋給你善意,世界很複雜,人也很複雜,必須多幾個心眼,保護好自己。”葉詞說:“梁彥平,我不是那種心地善良,單純無辜的小姑娘。”
他托腮瞧著她,抬手撫摸那微蹙的眉心,用大拇指緩緩撫平。
葉詞閉眼長舒一口氣,忍不住笑了笑:“乾嘛呀。”
梁彥平說:“我從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和單純無辜沒什麼關係,所以不用給我打預防針,我就喜歡你這樣。”
葉詞有點臉紅,咬唇湊近,眨眨亮晶晶的眼睛:“講清楚,喜歡哪樣啊?不怕我越變越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