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杉回過神來,就見一道黑影朝自己飛來,她下意識的伸手接住,定睛一看,是個半黃半紅的野柿子。
廖勝利雙手抱著柿子啃得正歡,隻舔不舍得吃,“我們可沒背著你偷吃,都讓彆人摘去了,隻剩這兩個,還是二哥爬到樹上才在頂上找到的。”
廖愛黨冷哼,“這種酸不溜秋的東西我才不愛吃。”
“哪裡酸了?”廖勝利剛要為美味的柿子鳴不平,突然眼珠子一轉,連忙改口,“是挺酸的,三姐你吃不?吃不了酸的話可以給我,我不挑的。”
廖杉不理他,有些感動的看著廖愛黨,“二哥,雖然你長得又凶又黑……”
“脾氣也不好,”
“還有些大男子主義。”
廖勝利慌張的小眼神左右瞟著臉越來越黑的二哥和小嘴叭叭還在繼續說的三姐。
“腦子也不算聰明,”廖杉認真的說道,“但你要走出去,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很精彩的。廖家村隻是我們的起點,但不該是我們人生的全部。”
廖愛黨目光幽幽的看了她好一會兒。
“知道了。”廖愛黨帶頭往家走,“回去我就學習。”
廖勝利捧著柿子還在舔,怎麼二哥突然就不生氣了?想不明白,柿子真好吃,要是天天都能有就好了。
*
廖二哥確實有開始認真學習,硬著頭皮學。
態度值得嘉獎,結果一塌糊塗。
廖杉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看著她哥剛剛隨堂測試作出的答案,“課上李老師講課你認真聽了嗎?”
廖愛黨刷刷翻開筆記本,“聽了啊,你看我都記筆記了!”
廖杉質問,“那你給我講講李老師都講了什麼知識點?”
長相又凶又野的黑皮青年平時銳利明亮的雙眼突然失去光芒,磕磕絆絆的說,“啊、額……在水裡或融化狀態下的能夠導電的化合物叫電解質,如鹽、堿、醋……”
廖杉額上青筋崩起,“是酸,不是醋。”
坐在前麵的陳磊扭過身子來,“酸和醋不是一種東西嗎?”
“不一樣的,醋屬於酸的一種,但酸不僅僅隻有醋一種,酸是一類化合物的統稱。”廖杉不能給這些連試管瓶都沒見過的孩子們講什麼強酸、弱酸之類的,隻能儘可能的從生活中舉例,“檸檬酸、蘋果酸也是屬於酸,所以是’酸’,不能寫’醋’。”
廖愛黨和陳磊這才明白了些,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陳磊又接著問,“電又是什麼?”
廖杉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三百年多年前就有人發現的東西,在這個閉塞落後的山野卻是這些農村少年們的知識盲區,“電就是……額,打雷時天上閃過的那道光就是電,電還能讓燈亮起來、讓機器動起來……”
看著兩雙茫然的眼睛,廖杉心累,擺了擺手,“算了,先記吧,死記硬背,等你們考上大學就能親眼見見電了。”
廖杉低頭從第一道題開始講,“在同一條件下,氧化性和還原性強弱的判斷,你就記字少的大於字多的,氧化劑大於氧化產物,還原劑大於還原產物……”
沒聽到回應,廖杉略感奇怪,一抬頭,好家夥,廖愛黨同學正望著教室外麵愣神呢。
廖杉是背對著窗戶的,她轉身看了一眼,是初中班上那些孩子早放學了,廖勝利同學的腦袋突然占據大半個窗口,嬉皮笑臉的扒在窗沿上,“二哥、三姐,你們還沒放學啊?”
廖愛黨一下子回過神來,表情變得有些嫌棄,“還有一節課,你現在教室外麵玩會兒,彆大吵大鬨的叫喚。”
廖杉沒把這出放在心上。
還是後來慢慢琢磨過來。
每天上學廖家兄妹姐弟三人通行,到了學校之後會先經過初中的教室,目送廖小弟進去坐下,剩下的兩人才一起去高三的教室;中午,廖愛黨和廖杉去初中的教室和廖勝利一起吃午飯,水煮的紅薯,都放在廖愛黨這裡,主要是防著廖勝利上課的時候就偷偷吃掉了;下午,三人再一起放學回家。
“這世界上有三件事是藏不住的。”
廖愛黨坐在廖勝利同桌的凳子上,長腿有些無處安放,一伸一曲的擺著,嘴裡嚼著快要吃吐的紅薯,聞言假裝不經意的收回視線,看向廖杉,“什麼?”
“貧窮、咳嗽和……”廖杉沒繼續說,隻看向剛剛廖愛黨不自覺看過去的地方,目光輕飄飄的在靠牆坐著的那女孩身上點了一下。
廖愛黨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立刻逃似的看向茅草屋頂,板著張臉。
廖杉嘖嘖兩聲,頗為新奇的打量著他,“皮膚黑就是好啊。”臉紅也看不太出來。
廖勝利剛把紅薯三兩口吃完,“什麼三件事藏不出?三姐你還沒說完,貧窮、咳嗽和啥?”
“饑餓。”廖杉隨口糊弄他。
廖勝利深以為然,“可不是嗎,肚子一餓就會叫,確實藏不住。”說完,他就匆匆朝外麵跑,急著找小夥伴們玩。
廖杉慢條斯理繼續吃著手裡的紅薯,不是教養好,僅僅隻是她也要吃吐了。
一邊味同嚼蠟般維持著生理需求,廖杉一邊觀察著坐在靠牆位置的人。
三個女孩們湊在一起邊吃邊聊,時而發出幾聲笑聲,其中一個女孩最為顯眼。不是說她有多麼漂亮,隻是身上多了一些其他人沒有的文雅氣質,笑起來雙眼眯起,看起來十分可愛。
廖杉認識她,但並不是很熟。那女孩和廖曼玲一個年級,叫李易安。李清照的“李”、易安居士的“易安”,不愧是李老師的獨女。
嘖嘖,還以為是狼崽子,沒想到實際上是狗東西。
廖杉咽下嘴裡的紅薯,喃喃感歎道,“比我還小一歲呢,真是畜生——”
在廖愛黨投來的銳利目光下,廖杉幾乎沒有停頓的話頭一轉,“真是出生的太陽啊!明媚又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