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種關起家門來過自己日子的生活也不錯。
等廖家村的農活忙完,陳美芬沒停下又回了她娘家幫忙。
隔壁陳家村的小麥收割也接近尾聲,陳美芬過去幫著割了半天就收工了。她跟著陳老娘回家,到家也不坐下,拿起掃帚開始收拾。
陳老娘連忙攔住,“快歇歇,都到家了還乾什麼活,這地我又不是老到掃不動了。”
陳美芬是她的小閨女,家裡最小的那個,陳老娘從小就偏疼她。
陳老娘拉著陳美芬的手坐到床沿,埋怨的問,“前陣子怎麼這麼忙?也不來家裡看看。”
陳美芬笑,“這不是孩子們都去上學了,家裡沒人幫襯,就我一人,可不就脫不開身。”
“小三不是讀完初中了嗎?”陳老娘奇道,“怎麼會家裡隻有你一人?”
陳美芬臉上笑意更盛,“三兒跟著她二哥直接去讀高三了,好輔導老二的學習。我看這丫頭腦子聰明的像咱村裡小陳一樣。”
“小陳?哪個小陳?”陳老娘一時沒想到,陳家村姓陳的可不少,過了半晌她才想到什麼,“你說的是娟兒家那個考上大學的兒子嗎?誰告訴你他姓陳的?”
陳美芬傻眼,“不都說咱村裡出了個大學生嗎?我就一直以為是姓陳,不是嗎?”
陳老娘無語,“不是啊,那孩子跟他爹姓,又不跟他娘姓。”
*
泛黃的秋葉落在土地上,被風卷挾著飄遠,吹啊吹,再回神時,光禿禿的枝頭被厚重的雪壓彎。
期末考試廖愛黨前進了一名,現在是班上第二名了,因為作為半個老師、同樣負責出卷的廖杉同學不再參與班裡的成績排名了,所以原本保持第三名的廖愛黨同學榮幸前進一名,這可讓廖老爹和陳美芬高興壞了。
這可真是過年前的大好消息。
一家人歡歡喜喜的準備迎接不久後的新年。
廖杉裹緊身上的舊襖子,和廖勝利一起坐在廚房門口,聞著裡麵陳美芬炸蘿卜丸子的香氣,饞得直流口水。
想到自己以前什麼沒吃過,現在卻被蘿卜丸子的香氣饞到想哭,廖杉真的要哭了。
就在這時,院門口突然有個聲音喊她,廖杉轉頭去看,是原身的小夥伴,廖曼玲。
她驚喜的站起來,小跑過去,“你終於來找我啦,玲玲。”
廖曼玲略顯局促,靦腆一笑,說了一句話,卻讓廖杉臉上的表情一滯,身體僵住,連廖曼玲什麼時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廖勝利看旁邊空了好一會兒,回頭看了一眼見他姐還站在院門口,他奇怪的走過去,“咋啦?剛剛不是曼玲姐過來找你?和你說啥了?”
廖杉喃喃,“她說她要結婚了,臘月二十五,讓我去。”
廖勝利不以為然的往回走,“我還以為出啥大事了,看你表情都不對了,嚇我一跳。”
廖杉回不過神來,喃喃道,“可是她和我一樣大,才十五歲……”
但鄉下女孩在這個年紀結婚並不算什麼稀奇的事,廖家村沒人覺得不對,除了廖杉。
臘月二十五,新年前夕,村西頭的廖長征家借大隊的驢子,將新娘子迎進自己家裡。
村裡的人基本都來湊熱鬨,眾人都被喜事渲染出一副笑臉。
作為新娘子的廖曼玲沒有紅衣服,隻穿了一身新的藍色棉襖,仍有些稚嫩的臉上描了眉、嘴唇染得紅紅的,看起來有種不和諧的詭異感。
廖杉坐在她旁邊陪著,心口沉沉的,“你真要嫁人?玲玲,你自願的?”
廖曼玲臉上帶笑,“對呀。”
“可是你讀過書的……”廖杉不知道該怎麼說。
廖曼玲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讀書有什麼用,女孩最重要的還是嫁個好人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經事。”說完她自己都是一愣,估計是聽太多次了,話幾乎是自己從嘴巴裡往外冒出來。
一旁,廖曼玲她娘隻覺廖杉是讀書讀傻了,不高興她繼續呆在這裡,找借口趕她,“三兒,還沒吃飯吧,快去前麵吃席吧,今天大菜可是有肉丸子湯。”
廖杉就這麼被趕出了婚房,外麵很熱鬨,但她卻十分茫然。
入目到處貼著寫有喜字的紅紙,紅彤彤的,鮮豔得晃得人眼疼。
廖杉隻覺那“喜”字在她眼裡慢慢變成“悲”字。
鞭炮的聲音在耳邊炸開。
沉甸甸的胸口也終於不堪重負炸開。
廖杉攥緊拳頭。
這村子裡的人被蒙在愚昧、落後的鼓裡,那她要成為最鋒利的劍,去刺破它!
她不能隻為了自己讀書。
她要讓廖家村的人震撼。
為了女孩們能去上學。
為了女孩們能認識到讀書是有用的。
她要成為廖家村的傳奇。
她要去造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