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後,他開始變得小心謹慎,咽下吃過的虧,到後來百倍奉還。
確實,他沒什麼優點,人也廢物。
家人在世時候,他每天都在找事搗亂。
他自信地以為等到他有所成就的時候能讓陳時明另眼相看,但陳時明死了。
之後他喝更多了,人也變了。
直至喝到胃出血,一個人躺在醫院裡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做孤獨。
陳其昭盯著酒杯中啤酒的浮沫,他心想著這輩子要是真喝到胃出血,張雅芝可能會哭著罵他,陳建鴻隻會板著臉,估計還會跟陳時明再吵一架。
不過結果好一點,住院的時候估計也有人看。
他胡思亂想著,忽然就想到醫院裡那拿刀穩重的手,沈於淮平靜的側顏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這時候有人道:“喝完要不要去會所玩玩,叫幾個人來陪陪?”
“也行啊。”程榮低頭看了下手機,“不然等會吧,麟仔說他快到了,讓我們等等他。”
有人道:“他這可夠久的,這都過去多長時間?怎麼才到啊?”
程榮把聊天記錄給其他人看:“這沒辦法,他那邊過來我們這至少40分鐘,之前他一直沒能走開,這不十五分鐘前才給我發的消息,說快到了。”
陳其昭原本想走,聽到顏凱麟要來就又停了主意,“他從哪來的?”
“好像是西區那邊吧,我問問看。”程榮剛把消息發過去沒多久,就看到顏凱麟發過來的新消息,“我靠,他說是沈於淮送他過來的。”
陳其昭略微幽深的眼看向程榮,語氣中帶著幾分不確認:“沈於淮?”
劉凱的酒醒了大半,“我去?沈於淮要過來??有沒有搞錯,他那人來我們這乾嘛?”
陳其昭握著酒杯的手鬆了幾分,“到哪了?”
“快了,剛說已經到凱旋路了。”程榮說完看到顏凱麟的消息,“到了。”
劉凱道:“估計就送他過來,應該不會進來吧?”
陳其昭眸光一停。
酒吧外,沈於淮的車進了停車場。
顏凱麟開門下車,瞥見沈於淮還坐在駕駛座上,剛想說句謝謝,就看到沈於淮從駕駛座下來,當著他的麵鎖了車門。
昏暗的夜裡,沈於淮垂目看了眼手機,而後將手機放進衣兜裡。
眼鏡下略微狹長的眼稍稍掃了顏凱麟一眼,“不走?不是慶功宴嗎?”
顏凱麟卡殼了,“是…是啊。”
沈於淮身上還穿著閒適的常服,與出入酒吧花枝招展的男女格格不入。顏凱麟跟在他的背後,一腦子的興奮在此時此刻被澆了冷水,走路的步伐都慢了幾分,一進到酒吧,聽到震耳欲聾的搖滾聲,他又忍不住看了沈於淮一眼,後者神色未變,看起來跟平時沒什麼異樣。
顏凱麟正想著,就注意到沈於淮的視線已經往他們平時坐著的卡座那看去。
他們這些人喝酒喜歡熱鬨,都不愛去包間,平時就喜歡在大廳裡坐著。再加上劉凱跟老板熟,最好的觀賞點的卡座一直給他們留著,很容易就能注意到。
沈於淮的視線直接就透過人群,看到了人群之中的陳其昭。
比之周圍穿得花裡胡哨的同齡人,陳其昭的穿著較為簡單,他就那麼老實地坐在人群裡,直至與他的視線對上。
卡座裡一群年輕人還在討論著沈於淮。
陳其昭沒有動,可他的眼睛一直注意著酒吧門口,所以當沈於淮踏進來的時候,他一眼就能看到。
當顏凱麟到的時候,原先暢談的年輕人看到沈於淮立馬收斂了幾分,程榮略微尷尬地站起來,給對方讓了座:“淮哥來了?”
陳其昭注意到他的目光,隨著其他人喊了聲淮哥。
“嗯。”沈於淮移開視線,語氣如常:“你們隨意。”
程榮鬆了口氣,“淮哥喝什麼?”
沈於淮兀自走到陳其昭的身邊坐下,麵對程榮的詢問,隻是道:“啤的就行。”
等沈於淮坐下,他聽到旁邊的聲音。
陳其昭問道:“淮哥怎麼過來了?”
“聽說是慶功宴。”沈於淮的眼睛在陳其昭麵前的滿杯的啤酒上停留片刻,“恭喜,沒帶什麼禮物過來慶賀。”
“沒事……不用帶禮物。”陳其昭微微低著頭,身邊人那股薄荷味特彆清晰,更顯得他的身上的酒氣濃重。
沈於淮不愛喝酒,陳其昭記得以前每次跟他出門吃飯的時候,他的桌麵上從不擺放這酒品。就想不久前的林家慈善晚會,與他碰杯的時候,沈於淮也是淺抿半口,酒杯裡的酒從沒低下去。
說到慶祝,陳其昭忽然回想起來上輩子沈於淮還沒遭遇意外的時候,曾有一次到他家裡給他慶生。
除了公司裡那些形式古板的表麵慶生,他從來沒去刻意記過生日,所以當那天下班回家,在公司樓下看到沈於淮的身影時,他是意外的。
男人坐在前台待客的沙發上,桌麵擺著一個小蛋糕,安靜地在那邊看著手機。
那天他加班到晚上九點,據後來前台的姑娘解釋,沈於淮下午六點就到,在那邊等了他三個小時,從沒打電話告訴他。
那是他跟沈於淮認識的第二年,他24歲,沈於淮28歲。
雖然說是隨意,可沈於淮過來之後一夥人到底還是拘謹了些。
程榮一直給顏凱麟打眼色,還在vx上轟炸他為什麼把沈於淮帶過來。
顏凱麟欲哭無淚,他也沒想啊,他隻是想蹭個便利車,可沈於淮跟他昭哥的關係到底還算不錯,這種慶功宴進來也沒問題。
不過這種拘謹很快就沒了,沈於淮來了之後也沒多說什麼,已經酒意上頭的年輕人自然沒考慮太多,又繼續玩了起來。程榮努力熱著場子,他剛想去給陳其昭倒酒,發現後者的酒杯還是滿的。
“小昭?”程榮問了句。
陳其昭沒說話,他掃了眼旁邊的酒杯,沈於淮的酒也沒動。
顏凱麟剛喝了幾杯,見狀:“昭哥醉了?”
“不是吧小昭,這才幾杯啊?”劉凱在旁邊催促道。
陳其昭沒有動,顏凱麟注意到陳其昭略微不自然的表現,以往他哥很能喝的,也沒像今天晚上這麼安靜。他向程榮等人投去譴責的目光,站出來給陳其昭擋酒,“我哥可能醉了,彆喝太多了哈。”
沈於淮側目,從他白皙的頸側到偶爾滑動的喉結,最後停在他的側臉上。
明明前不久剛經曆過軍訓,可燈光之下陳其昭裸|露在外的膚色冷白,似乎沒有受到影響。陳其昭很喜歡穿深色的衣服,他穿著深色衣服坐在卡座裡,與周圍人相比模樣更是顯小。
他收回目光,看到手表上的時間已經是十二點多。
陳其昭這會特彆敏感,他注意到沈於淮看了他好幾次。
“不舒服嗎?”沈於淮突然問。
陳其昭視線停在前麵的酒杯上,沒敢看人,“可能是醉了,有點頭暈。”
“那我送你回去?”沈於淮問。
陳其昭慢了半拍,鬼使神差地應了句好。
後半場陳其昭的異樣大家都看在眼裡,所以當沈於淮說要送他回家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沒阻止。老實說他們是想阻止的,這才十二點多,不換個場再嗨嗨實在說不過去,可對上沈於淮,他們的話又說不出來,總不能說還要帶著喝醉酒的陳其昭去彆的地方玩吧?
“能走嗎?”沈於淮問。
陳其昭點了點頭,可剛站起來的時候,沈於淮還是伸手扶住了他。
“對了,淮哥。”顏凱麟突然想到什麼,“你可彆送昭哥回家,你給他開個房間住就好了,他喝成這樣回家不太適合。”以往陳其昭都沒喝酒,回家也就算了,這要是回家被陳時明撞見,總說不定會不會又吵起來。
沈於淮問:“你呢?”
顏凱麟支支吾吾道:“我再喝一會就走,保證兩點前到家!”
酒吧外的冷風格外地大,陳其昭從酒吧出來的時候被迎麵的冷風吹得正著,不免抖了一下。彆說醉酒了,他現在的腦子十分清醒,一晚上全是他在逗彆人喝酒,哪來的醉意。
可在剛剛的環境裡,醉酒仿佛是一個更好的理由。
“送你回家嗎?”
陳其昭沒出聲。
沈於淮的手攙在陳其昭的腰上,攬在懷裡的腰又瘦又細。
他稍微偏著頭,注意到陳其昭的沉默。
兩人很快到了停車場,陳其昭很乾脆地裝醉酒,但沒敢卸太多力壓在沈於淮身上,尤其是沈於淮身上那股薄荷的味道,總讓他莫名其妙變得不太自在。
等上車的時候,他的後背都出了不少汗,他假裝閉上眼睛,聽著身邊的車門關閉,旁邊的的車門打開。
沈於淮坐上了駕駛座。
陳其昭腦中胡思亂想,忽然間感受到旁側有人探身過來,最後停在他的麵前。冰涼的手擦過他的手背,最後停在他手邊的安全帶上。
下意識的,陳其昭屏住了呼吸。
可沈於淮沒有動,手似乎還停在他手邊的安全帶上。
薄荷的氣息強勢地停在麵前,終於陳其昭先沒忍住,睜開眼時對上停在麵前那雙深邃的眼底,仿佛能對方眼底看到此時自己的麵孔。
愣神的片刻,安靜的車廂內傳來安全帶卡扣的聲音。
沈於淮的聲音清晰地停在耳側,帶笑的聲音與他深邃的眼睛疊在一起。
“陳其昭,你朋友圈是屏蔽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