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前世(三)
一場電影的時間很長, 屋外的風雨還持續著,陳其昭在外邊的時候覺得天氣有點降溫,可隨著電影的播放, 室內的空調溫度適宜, 那種骨子裡的濕冷感好像漸漸散去了。
這邊的公寓比沈於淮以前在市區的公寓要大一些,但仔細看的時候會覺得一點狹小。狹小是因為家裡擺放的東西比以前多了,沈於淮是個有生活情調的人, 他總會把自己的生活理得井井有條, 以前那個小公寓裡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現在這個屋裡好像更滿了些。
有更寬大的陽台,擺滿了沈於淮喜歡的綠植, 屋裡隨處可見各種擺設,滿滿當當地填滿了這一空間。陳其昭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在沙發旁邊的小桌子上, 那裡正擺著一個小小的暖燈。
周圍的光線暗著, 電影裡的聲音還在繼續。
幾年前在醫院的時候這樣, 每逢陰雨天他手不舒服的時候也這樣……沈於淮就坐在他旁邊,兩人之間的距離大概也就十幾厘米, 對方的視線停在電視機上,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下,輕緩有序地按著手指手背, 一直到他的腕關節。
陳其昭倚靠著沙發, 疲憊的身軀放鬆下來。
注意到沈於淮的視線, 陳其昭道:“好醜。”
沈於淮問:“哪裡醜?”
陳其昭的聲音很倦, 又低又沒有力氣:“手。”
沈於淮道:“不醜。”
陳其昭笑了兩聲, 又繼續看著電影。
擾人的電影聲離遠了, 濕冷的感覺褪去, 取而代之是從未有過的疲憊, 這種疲憊深至骨髓, 一點點攀升的時候,帶給他一種說不出疲勞感。陳其昭的注意力漸漸從周圍的環境脫離,困意席卷大腦,他的眼皮開始打架。
沈於淮摩挲著陳其昭的手,指腹能摸到皮膚上凹凸的痕跡,尤其是尾指骨附近,似乎透過那層薄薄的皮摸到了底下的骨頭。
經常坐辦公室的人手還白,傷疤恢複到最後隻會留在淺淺的褐色。
可一點痕跡也是觸目驚心。
冰冷的手好像漸漸帶上了點溫度,沈於淮溫熱的手心捂著對方的關節,濃重的中藥味沾得到處都是……電影放完了,持續的推薦已經跳到下一部的開頭,客廳裡的掛鐘走到了12點。
沈於淮偏過頭,陳其昭抵著沙發睡著了。
人微微蜷著,往他的方向靠,像個沒安全感的小動物。
“其昭?”沈於淮問。
陳其昭沒回應,似乎已經睡熟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看電影,一場電影下來劇情沒人記得住。
沈於淮凝視著對方的睡顏,抬起另一隻手拂開他的額發,近年來陳其昭不怎麼留頭發了,一直留著方便適度的頭發,柔軟的頭發因為些許發膠變得乾燥,遮不住眼睛,看人的時候又凜又亮。
有些情緒難以克製,在陳其昭睡著之後,像是雨後春筍冒了出來。
沈於淮摸著陳其昭的額發,往下擦過他的眉骨,分明凜冽的麵孔摸在手裡像是溫和下來,從眉骨到眼尾,似乎寬了一點,也似乎窄了一點。
他摸至陳其昭的鼻骨,往下到了鼻尖,再往下的時候他沒有再動了。
沈於淮換了方向,指腹輕輕擦過陳其昭的眼睫,最後他沒再碰了。
雨聲似乎停了,沈於淮按掉了電視機,客廳裡重歸安靜。
昏暗的光線裡,沈於淮抬起陳其昭的手,手很瘦,膏藥的味道特彆難聞。
他卻全然不在意,最後輕輕地吻在裸露的指骨皮膚上。
睡夢的人似乎感覺到了冷,他的身軀微動,原本保持著的平衡失控,他往沈於淮的方向傾倒,最後抵在他的臂膀處,蜷縮著睡著了。
沈於淮微微垂目,微微笑著,小心翼翼地穿過他的手將人抱了起來。
陳其昭很瘦,這麼多年體重似乎都沒上去過,抱起來易如反掌。
沈於淮將人抱到臥室,最後給他蓋了被子,才離開了房間。
房門沒有關緊,遺漏的光線在黑暗房間露出了長長的一條線,暖色的光在此時此刻變得格外的溫暖。沒了雨聲的乾擾,室內所有的響動聲格外的明顯,陳其昭微微睜開了眼,哪怕膏藥的味道再重,枕頭上的枕巾似乎帶著淺淡的薄荷味,屋外的聲音很輕微。
他聽到沈於淮關掉呼呼的空調聲,聽到了廚房水槽的聲音響了起來……細微的聲音一點點疊著,陳其昭動了下,溫熱的手指似乎還停留著不久前那種柔軟的觸感。
沈於淮的唇是涼的,親在手上也是涼的。
陳其昭心想著,稍稍抬高了手。
幽深的眼落在自己的指骨,唇輕輕地碰觸著某個地方-
第二天的天氣格外的好,天蒙蒙亮的時候,朝陽落了下來。
小周跟著司機來到了小區樓下,交代完司機後,他習慣地到了老板家門口,隻是按了許久門鈴也沒人過來開門。他正猶豫要不要給老板打個電話,隔壁的門忽然開了。
沈於淮穿著睡衣,看著門口的小周。
小周:“沈先生早。”
“等一會,他還在睡覺。”沈於淮道。
小周停了片刻,扭頭看了眼老板家的門。
陳其昭很久沒睡過這麼長時間,久睡帶來的是身體的酸軟跟無力,大腦完全放空,直到他注意到外邊刺眼的明亮,才意識到外邊放晴了。
一夜沒有任何夢境,好夢噩夢都沒有,空落落,卻是難得的好眠。
陳其昭掀開被子,走到飄窗邊看屋外敞亮的天。
烏雲散去,外邊都是刺眼的陽光。
他盯著外邊的天空,好久都沒反應過來,直到身後傳來敲門的聲音,他才恍然驚覺。
沈於淮站在門口,還保持著敲門的動作,“怎麼不多睡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