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長袍上並無過多的飾物,隻是一件簡單的絲緞縫製的衣裳。
可此時的陽光正烈,將他整個照得如炎炎烈火一樣奪目,那一頭青絲用了紅色發帶係上,令他蒼白的臉都變得豔麗起來。
沈星何抬頭眯著眼看著頭頂上方的陸長天,當時就摸向自己腰間,下意識想拔劍。
可下一秒,他忽然想起來因為要穿婚服的關係,劍被他暫時收起來了,他忍了忍,沒有立刻從芥子囊裡拔出劍,隻抬頭看向陸長天,“老陸啊……”
開了個口,和麵半句話卻怎麼都說不出來,沈星何心跳加速,直接就往花轎那邊奔過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陸長天也往下俯衝。
人群裡,除了擔心自家唯一的獨苗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婚事吹了的沈黑土異常著急外,其他人都淡定的很。
聶長老從腰間荷包裡掏出一把瓜子,當眾就靠在花轎旁邊嗑了起來。
無涯子牙口不好,但愛吃糖,從荷包裡掏出兩塊麥芽糖就往嘴裡塞。
男方代表沈黑土急得嘴角立刻冒了泡,女方最高老祖宗洪蒙尊者還貼心地給他遞了一杯茶水降降火氣。
另一個男方代表了定尊者隻淡定地雙手合掌念了個佛語。
成功煉化佛曇的了定尊者恢複了成年男子的模樣,看起來也是個俊秀儒雅的俏佛修,惹得人群裡前來參禮的合歡宗女弟子頻頻偷看。
青虛劍宗上下都是愛看熱鬨的,劍修嘛,強者為尊,誰打得過誰,新娘子就是誰的嘛!
沒什麼是打一架解決不了的,這會兒看著沈星何和陸長天同時衝著花轎奔去,還嫌熱鬨不夠大呢!
人群裡都沒有將帶來的禮品親手送到秋晴手裡的敖旭看到這一幕,顯露滄桑的臉上都是羨慕。
秋晏坐在花轎裡,什麼都不知道,隻聽到外麵剛才有一陣驚呼聲,接著是兩波靈力朝著花轎這裡奔來,那氣勢堪稱恢弘了。
她一個劍修,多多少少是急性子,又擔心自己的合籍大典有什麼幺蛾子要出,比如什麼魔族席卷重來什麼的,她當時就拔出了沉星劍衝了出去。
秋晴比秋晏速度還快,手執滅凰就破了花轎一飛衝天。
兩個新娘子穿著火紅的嫁衣,風馳電掣的速度令人眼前一花,隻看到一片紅彤彤的,看不清人。
兩人身上的嫁衣是有細微區彆的,繡紋都不一樣,檀伽和沈星何知道,可陸長天不知道。
秋晏和秋晴頭發上戴的金色垂簾頭冠卻是一樣的,晃動之間,極難分得清誰是誰。
陸長天的動作一頓,掃了一眼兩個旋風一樣的新娘,很快就憑著兩個人手裡的劍分辨出來,手裡甩出一根九節鞭,直接勾住秋晴的腰往懷裡帶。
他的動作淩厲且迅速,卷走秋晴後,絲毫沒有停留,虛空一踏,直接帶著秋晴就消失了。
消失前,他留下一句話:“憑你自己,一個時辰內找到我,我就把小晴還給你,否則,哼!”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顯然就是早就計劃好的,他壓根沒打算和沈星何硬碰硬打架。
也就是說,沈星何一身力氣和劍術都沒處使,此時是智鬥。
秋晏都看得有些懵,還沒懵完,就落進了檀伽的懷裡,她抬頭朝他看,頭上帶著的垂簾頭冠晃了一下,珠簾晃開,露出她發懵的臉。
檀伽一見到秋晏這樣子,忍不住低著頭額頭貼了貼她的額頭,發光的眼睛裡隻有秋晏。
落地時候,秋晏餘光裡看到了四周飛旋著的粉色花瓣,還有她揚起來的鮮紅裙角。
可此時秋晏顧不上看那些了,她被檀伽吸引了,她此時眼中隻有檀伽。
檀伽整個人都在發光,脫下白色袈裟,穿上紅袍的他眉眼像是被畫筆染上了濃麗的色彩,那畫筆描過他的眉眼,溫柔得勾出輪廓,殷紅的唇比女子還要紅,笑起來時唇角翹翹的,是秋晏最喜歡的樣子。
還有那傾斜而下的三千情絲,在光下如九天銀河的銀光傾斜而下。
秋晏靠在檀伽懷裡,對她的新郎很滿意,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線了,“我的新郎是最美的新郎。”
檀伽的話被秋晏搶了,一時隻看著她笑。
一旁的紅紅看不下去了,悄悄對身邊的妙悟說道,“禿子,好沒勁啊,檀伽太溫柔了,像水一樣,我還想看像火一樣的檀伽呢。”
妙悟笑得和狐狸似眯起的眼睛裡閃過一道光,他偏頭,笑吟吟地說道:“小狐狸,我記得你們狐族有秘製的壯=陽=丹,嗯,好聽點,叫春情丸,還能產生幻覺,乾點平時乾不了的事,對麼?”
紅紅當時精神大作,眼睛都亮了起來,“有有有!對對對!”
她的尾巴都要忍不住從裙子裡伸出來了,興奮得要命,她低頭就從腰間的小荷包裡掏出來一瓶藥,“你說給他來幾顆?”
“你這一共幾顆?”妙悟捂著嘴壓低了聲音問道。
紅紅學著他的樣子聲音壓低了一些,“倒是不多,就十顆。”
“那還不簡單?給沈星何五顆,檀伽五顆,公平。”
“可怎麼讓他們吃下去?”這個問題難倒了小狐狸。
妙悟接過了瓶子,桃花眼裡是來自長輩的慈愛,“我們人族有一句話,叫做‘長者賜不可辭’。”
紅紅隻是一隻狐狸,反正是不知道,她興奮地挑了挑眉,“一會兒去偷看?”
“正有此意啊!”妙悟答得理所當然,“現在先看戲。”
“檀伽!師妹!我說,你們兩個能看看我嗎?!”
沈星何握著劍在空中飛了兩圈,又在下方人群飛了兩圈,始終沒有找到陸長天和秋晴,英俊的臉都黑成鐵鍋了,結果下來後還看到檀伽和秋晏抱在一起臉貼臉,周圍人還都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尤其是那隻狐狸和妙悟師叔,他當時就快炸飛了。
秋晏這時才從沉迷檀伽美色之中回過神來,記憶回攏,一下子就想起了剛才姐姐被陸師兄直接擄走這事。
陸師兄這個操作,她確實也沒想過,她記得之前陸師兄和沈師兄打過一架,她以為在那一場戰鬥裡,陸師兄已經把沈師兄揍過癮了,也已經‘一架化奪妻之恨’了。
秋晏轉頭看向臉色又黑又青讓她深刻地了解到被奪妻的男人的臉色的沈師兄,她沉思兩秒,道:“問題大了,大師兄。”
沈星何猛地抬頭,握緊了手裡的沈家劍,“師妹你說說吧!”
“陸師兄顯然是用一張書裡才記載的上古傳送符咒帶著姐姐一起到了其他地方。”秋晏從檀伽懷裡出來,垂簾後的臉上閃爍著智慧的神色。
檀伽還在旁邊溫溫柔柔地補了一句,“這種符咒若是等級為上品的話,就算是現在帶著秋晴師妹傳到境森那麼遠的地方,也是極有可能。”
沈星何麵露青澀地看了一眼檀伽,那眼神裡寫滿了‘好兄弟這個時候就不要補刀了我承受不住’的神色。
“所以,現在大典儀式還辦不辦了?”聶長老在一邊清了清喉嚨,“既然第一峰現在出了點事,那就我們第九峰先吧儀式辦了吧!”
無涯子就著急了,“說好了一起辦的!秋晴還是姐姐呢!”
秋晏是想高高興興和檀伽辦了合籍大典的儀式的,可看著沈師兄著急得青筋都爆出來的樣子,又想想自己想和姐姐一起辦大典,就說道:“還是先找姐姐!”
謝岐杉在一邊忍不住盛怒狂吼,好像今天被搶婚的人是他一樣,“該死!該死的老陸!若是晴兒有什麼三長兩短……該死!”
他說話時,自帶雷雨天氣,頭頂一陣陣的雨把他澆了個裡外皆濕,但他習慣性撐起一把傘。
秋晏見了,想起第一次見謝岐杉的時候,忍不住笑出聲。
接著,江流的娃娃臉上一片思考,說道:“晴師妹不會讓陸長天胡來的。”
歐陽盈盈捧著臉,“什麼時候我也感受一下這種被搶婚的刺激!”
江紙扇猛地一拍剛才開口的江流:“看看人家小陸做的事,這才叫男人!”
謝岐楓是唯一一個給出算得上建設性意見的親人:“要不先傳信給陸家那邊看看陸長天回去了沒有?”
沈星何立刻低頭拿出了傳信玉簡去傳信。
秋晏想了想,轉頭對聶長老還有無涯子說道:“師父,師伯,你們帶著人去把青虛劍宗上下翻個遍吧!”
聶長老是懶洋洋的,但是無涯子心係自己愛徒,揪著他,帶著弟子們就去找人。
秋晏又蹲下來對著在人群裡觀禮的小雪貂和小鳳凰們說道:“你們也去山裡找找人,找到給你們買肉吃!”
小雪貂動作快得驚人,化作一道白光就從秋晏麵前消失了,和沈星何契約的那隻小鳳凰抬頭挺胸帶著一群小鳳凰瞬間也從人群裡消失。
秋晏努力思考,姐姐肯定還在青虛劍宗內,陸師兄雖然在書裡的人設是偏病嬌類的,可是實際接觸下來就是個外冷內柔的人,姐姐是自願和沈師兄結成道侶的,陸師兄是知道的……
但是萬一陸師兄真的愛而不得黑化了怎麼辦?!
“師妹,你想到什麼了嗎?”沈星何小心翼翼地詢問秋晏,生怕自己聲音大一點就會影響到她的思考。
秋晏拍了拍沈星何的肩膀,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這一關,得師兄自己過!”
沈星何臉上同時也露出凝重的神色,他沉思兩秒,忽然著急慌忙地禦劍離開了第十峰。
秋晏轉頭看檀伽,滿臉迷惑,一時有些搞不清楚大師兄接下來的操作。
“檀伽,大師兄這麼快就想到姐姐會在哪裡了嗎?”
檀伽溫柔的聲音讓秋晏一時聽不出他是在損還是在誇沈師兄:“你大師兄今天或許是急中生智了。”
但好在,秋晏也沒迷惑幾秒,沈星何的速度快得好像火箭,沒幾秒就衝回了第十峰這棵姻緣樹下。
“師妹,這是藏書閣裡藏著的那些關於符咒方麵的書,以前老祖宗留下的,你看看是不是這本?”
沈星何一臉莊重地將書雙手遞到秋晏手裡。
秋晏掃了幾眼,點頭:“沒錯!”
這些符咒的書,她確實是看過,是回來青虛劍宗後時不時過來看的,都讀過的,她記得確實有一本封皮看起來就很古樸的書……
——是了,就是這本,上麵所描畫的符咒就是上古傳送符咒。
這東西已經失傳了的,就是無心道宗專修符咒的宗主都畫不出來,估計隻有道宗藏寶閣裡才有那麼幾張,陸師兄那張符咒估計是無心道宗藏書閣裡的。
畫符咒靠得是天生的悟性,靈力,以及神魂的韌性,是最依賴天賦的一項技能,所以,就是修術法的無心道宗裡,會畫符咒的弟子也不多。
她以為接下來沈師兄會一本正經地求她幫忙畫符去找姐姐,畢竟,整個青虛劍宗愛看書的劍修不多,就她一個。
而她記得那那些符咒的畫法,也像是無數個幾何圖疊加在一起。
因為她苦練劍陣的關係,這圖對於她來說看著不難,腦子裡自動出現了一個個平麵幾何圖,最後再疊加在一起成就的符咒圖。
所以,綜合下來,要是青虛劍宗能找到一個這麼能畫出符咒找姐姐的人的話,大概她還有點希望——古書上是有尋人傳送符,依靠那個符就能找到人。
可秋晏沒想到,沈師兄詢問過秋晏是否是那本書後,便將沈家劍往身旁的地上用力一插,然後盤腿坐在地上,神情嚴肅專注地翻開了那本古書。
秋晏屏住呼吸,沈師兄是真的要靠自己?!
可憑沈師兄的……
秋晏沒往下想,就忍不住轉頭看檀伽,眼底掩飾不住的著急。
檀伽牽著她的手,溫聲溫氣道:“相信你沈師兄。”
可這事也不是靠相信就能產生奇跡的啊!
秋晏站在旁邊探出個腦袋看沈星何,心急如焚不過如此。